人間,有許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角落。
這裏,有一個早已被世人遺忘了許久許久的角落。
這裏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地,看來至少有百畝之廣;惟觸自所見,卻是滿目蒼涼,
即使連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亦甚罕見,更追論曾有人跡。然而,這裏真的有——人跡!
但見這個偌大的荒地正中,竟有一間簡陋細小的石屋在令仃仃佇立;尋常人家總喜
群居,為何這間屋子的主人卻偏要擇此偏僻陋宅獨居?難道這屋主極不尋常?
風不住的吹,這間石屋在毫不間斷的風聲下,簡直像是一個曾經終生頑強奮鬥。如
今卻要麵對風燭殘年的老人,看來真的很倦很倦;連一間屋子也看起來很倦,可以推想,
屋的主人那顆心,會否同樣的——倦?
是的!他,真的很倦!
自從遇上“劍”那一刻開始,本來便已注定他從不言敗。從不言倦的命運!
而他,與劍,亦自此一直元法分割,半生糾纏不清。
他與劍的關係,更宛如一段蕩氣回腸,難舍難離的——愛情。
他的劍,是一柄天下“無雙”的劍!
他自己,也是一個天下“元雙”的人!
天下無雙的劍配天下元雙的人,當然更是天下無雙!
他猶記得,他五歲學劍,七歲已青出於藍。
九歲,再以一劍成名;人和劍皆相當精彩。
直至十三歲的時候,他更自悟一套博大精深的偉大劍道,從此以後,他和他的劍,
已達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之境;也是打從此時間始,他已畢世難尋對手!
可以這樣說,劍,是他的生命,是他一切所有,也代表了他一生的際遇及故事。
曾經,他的生存像是隻為了劍!
曾經,他像是隻懂得與劍戀愛!
曾經,他因為劍而得到一個公認的輝煌地位,一個所有劍手夢寐以求的地位!
可是這一切一切;早已化作逝去的輝煌,逝去的曾經。
隻因為,在他已攀上巔峰之後,在他感到無敵是最寂寞的時候……
“他”,終於在他生命中出現!
“他”,也是他一生之中最強的勁敵!
超級勁敵!
“他”的人比他精彩,“他”的劍法比他更精彩;因為要應付“他”,他感到力竭
心枯,他終於嚐到了倦的滋味,最後,他更背叛了他的劍,猶如背叛了一段至死不渝的
情,他終於——棄劍!埋名!歸隱!
如今,“曾經”這兩個字,已成為一個無法捉摸的春秋大夢。
如今,僅餘下令人不忍卒睹的蒼涼……
就像眼前這塊無垠荒地的蒼涼。
迷茫天地,隻有這間簡陋的石屋,與及從不間斷的風聲陪伴著垂暮的他;甚至,當
年與他出生人死、為他刺穿無數高手心髒的“劍”,亦已不再伴在他的身旁。
陪伴他的,隻有無邊落寞,萬載蒼涼……
然而今天,在那死寂的荒地上,在那怒號的風聲中,競爾像是送來了一些令人出乎
意外的聲音,打戳了惱人的落翼。
聲音,恍如一群脫韁野馬在奔騰躍動。
不!不應說“恍如”!應該說——“真的?!”
真的有一樣野馬,不知因何緣故,正向這間石屋直衝過來!
這群野馬,少說也有七十多頭,盡皆神態瘋狂,似是受藥物驅控,身不由己,但見
它們來勢洶洶,勢必把那間小屋撞個四分五裂,屋內的他更難免要殞命於鐵蹄之下。
到底是誰驅控這群瘋馬衝向小屋?策馬者的目的又是什麼?
屋內的他又是誰?
無論策馬者的目的是什麼,屋內的他居然未有奪門而出,相反,竟還慢條斯理的吐
出一句話:“唉,想不到,盡管我躲在這個已被世人遺忘的角落,卻依舊無法令世人……”
“遺忘我……”
聲音異常低沉,異常緩慢,慢得己不能再慢;在這個緊張欲裂的一刻,屋內人居然
還是如斯氣定神悅,說話緩慢,難道,他有把握不讓野馬撞毀整間小屋?
就在數十頭野馬已如奔雷般馳至小屋前五尺之時,倏地,門內傳出“噗”的一聲!
這聲音微不可聞,而門也沒有敞開,惟出奇地,那數十頭衝近門前的野馬,竟在瞬
間給剁至支離破碎:慘嚎連天,接著“蓬”的一聲,數十野馬當場鮮血塗地,在緊閉的
門前空地之上,赫然被馬血塗上一柄長約數丈的——巨大血劍!
情況慘烈非常,血劍猶不住冒起絲絲熱氣,那些熱氣,是野馬們實在死得太快,馬
血未及冷卻所致?還是一些餘氣?
絕世劍氣的餘氣?
門未開,人未現,劍未露,馬卻已死;到底屋內人是如何把野馬們解決?以他目前
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力,若與他昔年的勁敵——“他”再度重逢,戰果又將如何?
正當血劍仍不斷冒起絲絲熱氣之際,靜寂之中嘎地複響起鐵蹄之聲,不遠處沙塵鋪
天,一條漢子已策馬閃電馳至小屋兩丈之外,接著翻身一躍,下馬!
隻見來者廣額深目,須髯整齊,雙目精光暴射,顯然亦是一流高手,但這些都全不
重要,最重要是他臉上的不凡氣度,他的不凡氣度如同一道矚目的皇榜,敬告天下蒼生,
他是——霸者!
絕世霸者!
當今之世,除了天下會的雄霸,誰還能配稱絕世霸者?
不錯!還有他!他正是與天下會瓜分江湖的無雙城主——獨孤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