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點點頭,心裏一片祝福。
沒了聲息,紫鵑再看黛玉,已有了睡意,便為她拉上被子,歎息一聲,姑娘才醒,調理了這些日子,睡眠比起從前來,好了許多。
其實紫鵑心中也有疑問,黛玉究竟是何故不省人事,而少王爺水溶為什麼安排了迎春關注黛玉的行蹤,而他們入王府裏,連水溶也是昏迷不醒?
王夫人唯恐黛玉是不祥之人,拖累了寶玉,出言要放棄黛玉。紫鵑趁此安排好諸事,帶黛玉出府,被北靜王老王妃接到王府。
紫鵑說完賈府諸事,見黛玉已然睡去,自己也睡去。
第二日,黛玉稍有了體力,可以下床緩緩走動,有心叫紫鵑扶她去謝過少王爺,那少王爺水溶卻從未露麵。黛玉也並不多想,而在冥界的經曆,水溶對他的嗬護與奮不顧身,讓她不知該如何去麵對現實中的水溶,她感激水溶的挺身相助,卻不知自己該如何報答,她一無所有,這份恩情,隻得藏在她心裏,因而對水溶的不出現,她反而有些暗自慶幸。不過,早晚要麵對的,早晚要相見。
而她的心卻如秋風般淒冷。原本對寶玉的情意淡作兄妹之情,心中對他安危牽掛,深情不在,還有恩義在,豈料寶玉濫情,也許她在寶玉心中是最珍愛的,可惜卻不是她期待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總以為還有一絲親情可依,卻被親人棄之若敝履,她的心緊緊關閉,一片冰冷。
逸雲道長每日除了給黛玉調理身子,便與黛玉談些藥草,逸雲道長不由讚賞對黛玉關於花草的認知與見解,暗中掐算,算到黛玉非尋常女子,他與她也是有緣,又見黛玉雖清高,卻是虛心誠摯的女子,便不知不覺間教起了黛玉醫藥,黛玉本就聰明,一一記在心裏,隻幾日,就有些像模像樣了。
這一日秋意正濃,放眼望去,天碧雲淡,黃葉滿地,紫鵑挽著黛玉散步,逸雲道長囑咐黛玉閑時多到院中走動走動,會恢複得快些。
黛玉頭一次走到陽光裏,玉手遮住陽光。深秋的風起了寒意,不由打了個冷戰。剛從生著暖爐、暖融融一片春意的屋內出來,她一時還不能適應。
稍微適應了氣溫,黛玉展眼望去,好一處幽靜的院落,院落不算十分闊大,卻是極別致,依自然天成,一山一水都含著韻致。說不出的隨意、清雅秀麗,讓人如入仙居幻境,如畫如詩,頓有忘憂的輕鬆。
黛玉舒口氣,走到水石相映的湖邊,抬頭看,亭中“雨荷亭”三個字強勁有力之外,卻是剛中有柔,柔中帶剛,又瀟灑飄逸,落著水溶的名字。看這字,想寫這字的人,也當是貴而不驕的人品。
黛玉坐下來,出神地看著亭下流水,水綠得見底,輕輕漾著,映出水上人麵如芙蓉,清眸流盼,麵帶著愁思。正是粉麵芙蓉羞碧水,半帶思憂使人愁。
雪雁手持了件湖蘭色鬥篷走來,邊為黛玉披上,邊道:“少王爺剛送來些衣物,說秋天天涼了,要姑娘穿暖些,若有什麼需要,他若在,就和他提,若不在就和水棠、印菊他們說一聲。”
水棠、印菊是水溶安排照顧黛玉的侍女,二人對黛玉極細心周到。
黛玉回神,回首凝眉,不經意間望去,卻見遠處一個白影閃了出去。
黛玉輕蹙峨眉,啟朱唇,輕聲言道:“我們住在王府,本就打擾了人家,哪還能提什麼要求。少王爺對我們周到,我們卻不能不知深淺。”
她雖然感激水溶相助,卻不免感傷自己又是這般寄人籬下,隻等身子好了,要辭了他離開才好,到那山水之間,忘卻世間紛擾,清清靜靜度一生。
紫鵑心疼道:“姑娘心裏想的什麼,紫鵑知道,姑娘這一生,離了家鄉,到了外祖母家,主不主,客不客的,查抄時就當姑娘是自家人,其他時就當姑娘是外人,如今離了那裏,到王府來,是純粹的客人,隻能盡客人的本份,不能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句話,免得被人笑話了去,這是姑娘有教養。可是,姑娘這樣壓著本性,屈著傲骨,也不是長久之計,姑娘還是放寬心懷,早日養好身子,到時,姑娘去哪裏,紫鵑、雪雁跟到哪裏,即使過苦日子,也過得舒心。”
黛玉淡然一笑,紫鵑說得有道理,不再作聲。如今的黛玉,唯有紫鵑、雪雁、王嫲嫲守在身邊,難得紫鵑如此貼心,知心知意知她所想。她需要的不是能對她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的使女,她需要的是心意相投的姐妹。
良久,黛玉才道:“我也隻想念一下外祖母罷了,我還有一點心思,可惜了那屋子的書,我們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