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把茶盤放在桌上說道:“我也在想方才遇到的那名婦人。”
雪雁已換了件衣裳,邊理頭發邊說道:“嗯,實在太可氣了。”
原來方才進門前,門口有一個老婦人在乞討,那婦人兩眼無神,臉上刻滿了悲傷,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香菱先走了過去,把十枚銅子放在婦人麵前的破碗裏。方起身,一個一臉橫肉的皮膚白嫩的富家女子晃著身子橫了過去,一腳踢翻了老婦人的碗,老婦人伸手去夠滾遠了的碗,跟在富家女子身後的小丫頭啐了一口老婦人道:“老乞婆,在這裏擋著道,礙了我們小姐走路。”
紫鵑扶了一把香菱,香菱才未摔倒,紫鵑冷著臉道:“那位小姐,請把碗取回來還給老人家。”
那富家女子白紫鵑、香菱一眼,方要發威,見她二位一身衣飾與場麵,非尋常人家,旁邊一名公子,雖是有些陰柔,那一身氣派,令她不敢小覷,身後還有兩名侍衛,想是什麼大家公子、千金出門,堆起笑容道:“兩位小姐,她不過一條賤命,不值得你們生氣。”
香菱出聲道:“請你把碗撿起來。”
紫娟也瞪眼看她。
那富家女臉色不豫,揮手去推紫鵑,軒洛上前一步護在紫鵑身前,富家女看軒洛一身寒氣,腰中的掛劍,退後一步,咳了一聲,身後小丫頭忙彎腰拾起,遞到婦人麵前,從懷裏掏出兩個銅錢,扔到地上,道:“賞你了。”
那婦人緩緩站起,脊背挺直,道:“你收回去吧,老乞婆受不起。”原本無神的眼裏透著一股不可冒犯的光芒。
那富家女一楞,抬步往前走,小丫頭嘟囔了一句:“不識抬舉。”小跑著跟在女子身後
那老婦人躬身一禮道:“謝謝諸位公子小姐。”眼角掛著一滴淚,轉身躑躅地走開,孤獨的背影挺著一身尊嚴。
雪雁方要喊住老婦人,黛玉搖搖頭,道:“讓她去吧,此刻,她想維護的是她的尊嚴。”
此時紫鵑等人便提起此事,雪雁道:“我看那老婦人蠻可敬的,咱們姑娘能了解她。我卻是想,她有了骨氣,卻失了那兩個銅板,豈不可惜?”
紫鵑道:“是呀,想那劉姥姥,得了活命錢,卻成了大家的笑談。”
黛玉走來,端起杯茶道:“你們兩個想想為什麼非要離了那府?不走,在那府裏住著不也是好好的,管他什麼閑言碎語,當作沒聽見就是了。由已度人,就知道如何取舍了。”
得與失依人而不同,重氣節的,餓死不吃嗟來之食,想要成就大業的或是有所圖謀,想從人家那裏得到想要的,必要忍一時之辱,能屈能伸才成。
紫鵑、雪雁心有所感,點頭一笑。
香菱呆呆坐在床上,想著心事。此時出言道:“還是林姑娘會調教人。我卻是想著無論是誰都不該視別人的生命如草芥,任意踐踏別人的尊嚴,更不該為了挽救自己而讓別人做出犧牲。”
黛玉一向是引導人自已思考,自己領悟。而寶釵是把自己的思想強加於人,香菱是深有體會的。
黛玉望著香菱,知道她想起她與園中姐妹的遭遇,有感而發。
用過晚飯,紫鵑、雪雁、香菱聚在一起,說些一路趣話。不由說到前日黛玉遇到的奇事。
原來那日黛玉眾人居住的便是獨門小院。黛玉披上湖蘭色鬥篷,走進院子,倚著欄杆,窗外夜色沉沉,依稀有漸濃的江南景致,勾起她對往事的想念。都說近鄉情怯,黛玉此時也是。曾有的爹娘音容笑貌,兒時的歡樂,讓她的心發酸,淚水不知不覺間落下來。
鄰院房裏西寧少王爺與忠順少王爺便也默默望著黛玉娟好的瘦影,黛玉雖戴著麵具,卻已換了女裝,散開過腰如緞長發,身姿嫋娜,背影如詩如畫。
吩咐了軒洛與臨英加強護衛,二人出房巡視。
正在黛玉癡想的無可開解之時,腳下一條大蟒搖擺著慢慢靠近,吐著信子,發出噝噝的聲音,黛玉聽到聲音,轉頭來看,眼前一條蟒,直立著大蟒,蟒的眼睛放著幽光,黛玉心下大駭。
腰中玉帶忽然飛出,在空中化作一隻長劍,直向蟒身,而空中也飛來另一隻劍,兩劍糾纏,在暗夜中散著寒光,便要向蟒刺去。
黛玉心下稍安,疑惑著另一隻劍莫不是少王爺腰間所帶,兩隻劍真的非尋常之物,可惜刹那間那隻巨蟒要命喪劍下,白白搭上了數十年的性命,為什麼非要出來傷人,不安守在山林度日?想及此,不由去看那巨蟒,黛玉分明看到巨蟒眼中一絲畏懼,巨蟒身形之下,是一個女子的幻形。黛玉眸光如水,映著傾灑的月光,望著那條蟒蛇,對著劍緩緩地搖頭,雙劍墜落,雄劍幻然消失於暗夜中,雌劍繞回黛玉腰間,淺淡白光一現,化作了靜玉帶一條。而那蛇匍匐至黛玉身前一丈,忽然頓住,口中嘶嘶,蛇眼黑亮,似聞見黛玉周身散發的幽香,軟軟地倒下了,隨之紫光從蛇身旋轉出來,夾著明黃色的光環,若繁星隕落,集一身之璀璨,光影愈而升騰,閃出明紫色的幻影,照亮了暗黑的夜幕,月色為之黯然,光環之中,溢出淺淺的香氣,黛玉憾然,隻見光影明亮之中,悄然而立的是一女子,發髻挽月,耳中明珠,一抹燦笑道:“姑娘想必是林黛玉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