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會兒,風似乎還沒有小下來,他開始試探著向頂峰衝擊。
然而,他隻向上攀行了100米左右,便停了下來,他感覺到耳畔呼嘯而過的狂風更猛烈了,他的雙腿也越發沉重起來。他預感自己這一次真的難以征服最後這不足百米的路程了,即使自己奮力衝刺,能夠抵達峰頂,恐怕也難以安全地下撤。
於是,他仰望著近在咫尺的峰頂,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將一份虔誠的敬意呈上。又用手指,在那塊岩石遮擋的一片平坦的雪地上,畫了一個象征如願的小圓圈。然後,抓緊時間往山下撤退。
他一撤到安全地帶,便聞知有兩位與他同一天登峰的英國登山隊員還沒有撤下來。不久,他便從報刊上看到了他們遇難的消息,他們都倒在了距離頂峰30米左右的地方,從他們遇難時的姿勢判斷,他們都已登臨了峰頂,他們是在下撤時遭遇不幸的。
當有記者問他,當初在決定放棄的時候,是不是感覺特別遺憾。他悠然道:“是有一點點的遺憾,但不是特別遺憾,因為有些高峰,有時是要留著仰望的。”
“有些高峰,是要留著仰望的。”他的這句深邃的話語,不僅是說給攀登珠峰者的,也是說給所有攀登人生高峰的人們的。
隻有知曉了人生中有許許多多的高峰,不是要讓我們奮力去征服的,而是要我們心懷敬意地仰望著。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從容不迫地取舍,才能如雲卷雲舒般自然地進退,才能品味到生命真正的要義。
悠然下山去
他出身寒微,高中未讀完便輟學,加入了南下打工的隊伍,從流汗流淚的苦力做起,一步步積累資本和經驗,經過二十年的艱辛打拚,他終於成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身家早已過數十億元。
作為行業領袖的他,一直在為企業的發展前景殫精竭慮,他的忙碌令人難以想象,常常是這邊剛剛下了班機,那邊司機已在等待送他去機場,他曾戲言自己的午餐和午休,大多是海拔萬米以上的高空完成的。
當那位資深的財經記者問他何以那樣忙碌,竟然連著三個春節都不能與家人們團聚。他苦笑著回答:“其實,我也不想那麼辛苦,可是沒辦法,我要帶領企業攀上高峰,就要比別人多付出許多啊。”
“那麼,你是否很有成就感?”記者望著一臉倦怠的他。
“起初,我很有成就感,但隨著時光流逝,一個成功連著一個成功,隻感覺在一步步向頂峰攀登,已淡漠了成就感,就像財富累積到一定程度,隻是一堆數字而已。”他眼睛裏隻剩下遠方的目標了,已沒有心情去品味成功了。
“你的生活未免太單調乏味了?”記者直言不諱。
“是的,我也明顯地感覺到了,但一時又難以改變。”他坦言自己已患上了中度的焦慮症和抑鬱症,有時甚至需要借助藥物來緩解。
“那你可真的需要好好地調整一下了,不僅僅是調整心態。”記者善意地提醒他。
“等忙過這段時間,我會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地歇息一下。”他這樣說過好多次了,似乎要忙的事情總是那麼多,總是難以有暇休憩。
直到那個夏天,他實在撐不住了,累倒在病榻上,醫生給出的診斷,才讓他驚愕地發現——這些年來,他大量地透支身體,已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後果。
出院後,應一位友人的約請,他終於抽出時間,來到長白山上一個很小的避暑山莊。
友人原來做公務員,馬上要提升了,他卻出人意料地辭職創辦了一個物流公司,賺了一百萬後,他又在人們的驚詫中,將正紅火的公司轉讓給了別人,背著簡單的行囊,去圓少年時的一個夢想——去領略祖國大好河山,讓無限風光彙聚到心中。最近這兩年,他又突然迷戀上了寫作,已經出版了兩部長篇小說。
那天早上,他和友人沿著一條盤山公路,向那座蓮花峰緩緩走去。
一路上,友人興致勃勃地向他介紹路邊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和習性,似乎它們都是友人熟悉的老朋友,而他竟然大多陌生無知,除了年輕時認識的那幾種。
他不解地問友人為什麼總是不斷地轉換生活道路,友人說自己在品味豐富的人生。
“可是,你完全可以選定一條道路走得更遠啊。”他知曉友人的聰慧和勤奮。
“為什麼非要在一條路上走更遠呢?生活中既然有那麼多的道路,為何不多選幾條走走呢?”友人一副人生在握的從容。
“多走幾條道路?不就難以到達頂峰了嗎?”他還是有些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