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仙律的折扇重重一收,下巴抬了起來,不怒而威。

“像今天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再有下次。”他的折扇指了指桌上的餃子,“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太明目張膽了。”

呃……

“陸小鹿。”

“到!”我直覺地應了一聲,殷清正連連朝我皺眉。

“你願意繼續下去嗎?”他的語氣裏沒有任何疑問,仿佛已經吃準了我的回答。

“除了繼續下去,難道還有別的辦法嗎?”我惆悵地看著他。

“朱碧,你呢?”

“一樣啦。”殷清正聳了聳肩膀。

“除了繼續下去,沒有別的辦法,仙律與你們一樣,都有相同的無奈。”他起身,走到了我們麵前,伸出了一隻手,握成拳頭狀。

我趕緊握了個拳頭撞了過去,順便把殷清正的手也拖了過去,隻是這次擊拳統一戰線聯盟似乎不是很成功。因為殷清正無法接受這麼大的逆轉,伸出去的手是布,被我們撞得嗷嗷直叫。

瞬間,我便為我已經鍛煉出來的隨機應變能力,產生了智商上的優越感。

那天,我們三個人一起吃著餃子,把茶言歡。原來仙律早在王宮為我占卜時,就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隻是他所學有限,用盡了全力,也沒能把公主真正的靈魂交換回來,這就是我那次占卜會暈掉的真實原因。而後他也痛苦過、糾結過,但是,他的責任感告訴他,身為王族人,死為王族魂,公主的身體還是那具身體,那麼他就隻能當作天意,繼續他的複國大計。而他本來打算永遠不去拆穿,因為怕我知道他是知曉真相的那個人後,無顏麵對大家。隻是我和殷清正太肆無忌憚了,他不得不說,他是無所謂,但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傳出去,難免成為日後內訌的緣由。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所以後來,他苛責我、鼓勵我、保護我、輔佐我,都不單單因為我是仙國的公主。

他知道的,我是陸小鹿。

隻是我看著他,忽然也有一點兒憂傷,他也不過區區弱冠少年,扛下一個複國的重任,腦子裏布滿了各種數不清的計劃,是會很累的吧。

3

玄華十七年十月。

我們掃平了整個金國,說是整個,是有些誇大,因為親自領兵作戰了幾次的我自信爆棚,覺得拿下京都也絕對沒問題。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仙律的又一計策,讓我親自上陣,立點兒戰功日後好服眾。他雖然說過了以後不會有什麼瞞著我讓我最後才知道的事情了,但是嘛,“狗改不了吃屎”,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總之,接連幾場慶功宴,我又享受到了無數溢美之詞,什麼鴻福齊天、英明蓋世啦。我知道這些詞都很假,可聽起來還是很受用,至少那些日子我見著誰都是喜笑顏開的,因為我心花怒放呀。

隻是那天下午,我正在又一處城主府享受著秋日的微風,神舞突然到訪,一改以往花枝招展的裝扮,著了一身素衣出現在了我麵前,一時間,我還以為他要去吊喪。

結果他還真要去吊喪,他是來辭行的,說他的父親病入膏肓需要他去送終,為了彌補他不在時對我造成的兵力戰鬥指數下降,他說他還特地不遠千裏調來了他的桃花宮眾。

“你有爹?”這是我發出的第一個疑問。

“……”

“你的桃花宮現在才借給我用啊!”這是我發出的第二個感歎。

“……”

神舞沒說話,一旁跟我一起躺在藤椅上吹著風的洛蓮夏倒是說話了:“仙和,不得無禮,神舞自然是有爹的了。”

噢,我也意識到我問了不對的問題,神舞的臉都黑掉了。神舞當然是有爹的呀,於是我趕緊說:“那可得趕緊去,雖然你爹不疼你、不養你、不愛你,但是有爹總比沒爹好,能趕去送個終,也能慰藉一下你這麼多年孤單的心了吧。”

然後,神舞就徹底黑著臉一言不發地走掉了。

請問我又說錯話了嗎?

我說的句句可都是大實話,要是我,就絕對不認這個消失了多年的爹。

神舞是個好人,我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裏豎起了大拇指。

可是我沒想到,神舞剛走了沒多久,我的眼睛才剛閉下,南宮水悟就來了,他一來,我就火大。我眼睛都懶得睜開:“三宮主還沒回東海郡呢?這些日子真是有勞了,難得三宮主不計酬勞為仙國出生入死。”

“嘻。”他發出一聲笑。

這下,我不睜開眼都不行了,我得看看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他高高在上——他站著,我躺著……

他笑傲風雲——他從來都是那副賤樣,我躺著不方便賠笑……他頭頂三顆翡翠發著幽深的光——那是陽光還在,光亮之下自然閃亮……

他開了口——“這次,我還真是來道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