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星的眼睛(1 / 2)

我妻子嶽靜水的前夫是一位詩人,對我的生活造成很大困擾。這話說起來有些別扭,卻是不爭的事實。你想想,一個女人與詩人同床共枕三年半,什麼毛病還學不會?她失眠、頭疼、神經質,經常通宵達旦地折騰我。更要命的是,她以詩的方式思考問題,整個世界被她搞得扭曲破碎,像一根摔在地上的大麻花!我沒辦法,隻能處處依順她,哄小孩一樣哄她。她對著月亮流淚,我就朝著落花歎息,整個兒一個東施效顰……

最叫我受不了的是小男孩伊克,他是嶽靜水與那位詩人的愛情結晶。他總是在眾多客人麵前,指著我的鼻子嚷嚷:他不是我的爸爸,絕對不是!我很狼狽,隻得賠著笑臉說:嘿,小孩子淨說實話……這小子還愛翻白眼,凡他不喜歡的人,比如對我以及對外公,動不動就翻出偌大一雙眼白,怪嚇人的。古代有一位狂徒(也是詩人)看人有青眼白眼之分,小伊克居然無師自通,可見是一位天才。幸虧我的嶽父、他的外公無法忍受白眼,將他送到英國,上貴族學校去了。我仿佛從一個幽靈的纏繞中得到解脫。

說實話,我對詩人並沒有偏見。在大學裏,我學的是營銷,但對現代詩很感興趣,一度還加入了學生詩社。但是,現在麵對一個詩人的存在,麵對一份我不得不繼承的遺產,我真是無比煩惱,痛苦不堪!我不願說出這位詩人的名字,因為他在詩壇頗有些小名氣,我沒必要去得罪他。

他是被我嶽父(當然也是他的嶽父)趕走的。此前,他們翁婿之間經曆了一場長達三年的戰爭。最後的勝利者是老泰山,靜水不得不流著眼淚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那位詩人傲骨錚錚,仰天大笑,一甩衣袖揚長而去。這就為我的到來騰出了位置。據說,他現在混得很落魄,靠詩壇朋友的接濟生活。他的心魂經常遭受饑餓的折磨。我有些同情他,人家畢竟是詩人,是天才。可是沒辦法,誰都知道,如今是一個餓死詩人的時代!

順便說一下,趕走汙人的老泰山,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我們這個城市數一數二的房地產大亨,業內人士都恭維地稱他為樓王。隨著樓市的火爆,他的名字也變得婦孺皆知。最近,他推出的新樓盤百慕大城,紅得發紫,引起搶購熱潮。你想想,詩人與這樣一位重量級嶽父交戰,豈不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嗎?退敗是必然的,他那蘆柴棍一般瘦弱的身軀,經不住老泰山的一拳重擊!

應該說,沒有我的出現,嶽靜水難以泯滅一腔癡情。她很可能空守舊房,淒淒慘慘切切,獨身到老。她其實沒有多少文化,在她父親發跡之前,她隻在南方一個小鎮讀完了小學。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格外熱愛文化,熱愛詩,或者說熱愛詩人。她無法抗拒父親的旨意,在這個富豪之家,父親就是帝王。當然,那位詩人也沒有過分珍惜她,說走就走,揮揮手道一聲拜拜,從此黃鶴一去無消息。這就使嶽靜水沉湎於無盡的痛苦之中。她天天泡吧,用各種各樣的洋酒消磨時光。就在這時,我與她邂逅相遇。她眼前一亮,生活從此改變了!

我看見你眼睛的一瞬間,就仿佛讀到一首詩。那詩是歐陽寫的,小伊克剛出生三天,他立在床前對我們母子朗誦,不,應該說低吟,這首詩的題目就叫《星星的眼睛》……

靜水一邊說,一邊輕輕地吻我的眼睛。她渾身赤裸,肢體纏繞,吻著吻著就來了強烈的愛情。真的,她每次都要看我的眼睛,吻我的眼睛才會發情。我真不明白,她究竟是愛我的眼睛,還是愛星星的眼睛?她比我大六歲,是個非常成熟的女人。因此,她的性欲像母獸一樣,狂野持續,真夠我喝壺的!每次做愛,我都有點羞澀恐懼,好像一個小姑娘要被野男人強奸……

我的眼睛很美,清澈、明亮。女人隻要與我一對眼神,就會春心蕩漾。這都是別人告訴我的,我卻毫無感覺。關於眼睛的話題,總是從我的名字開始談起。我姓童,名瞳,可以簡單地譯為小孩的眼睛。女人們與我打交道,總是念著我的名字,望著我的眼睛,漸漸癡迷。人們常常把我看作二奶殺手、少女克星之類的危險人物。

其實,我並不喜歡這樣。讓女人著迷的眼睛,往往沒有多少實際價值。我更重視男人世界的評價。說實話,我喜歡老泰山的眼睛。別看他眼小得像席篾在臉上劃了一道縫似的,卻睿智、老辣,偶爾掃你一眼,你脊梁骨都會感到涼颼颼的。我常想,要是我們翁婿二人的眼睛換一換,我肯定會十分樂意!

我屬雙子星座,六月十六日出生,今年二十八歲。我相信關於星象的學說,特別是性格與星座的關係,最令我折服。據說,雙子星座的人都有兩重性格,裏外決然不同。我得承認,就我的性格而言,這種說法很有道理。仿佛有兩個小人,一個藏在我裏麵,一個顯現在外麵,連我都很難分出他們哪個更真實。這兩個小人十分調皮,經常跳進跳出,互換位置。我被他們搞迷惑了,甚至不知道哪一個代表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