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大客戶、條件好的委托背後才會有問題。你忘記以前那個神經樞機主教的事件了嗎?」
一陣痛苦向我襲來,我的舌頭找不到可以說的話。依照經驗判斷,突然出現的大筆工作必須要多加注意。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事情惡化了才會找上我們。可是,我不得不反駁他。
「那的確是我生涯中最失策的一次,」我甩開痛苦的回憶。「可是啊,雖然這次的對象是破壞活動組織,但隻不過是談判而已。雖然危險,可是背後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吉吉那不甘願地點頭。我們做出結論便回到接待室。
「你們願意接受這個委托嗎?」
坐在椅子上的老婦人發問。我露出商人的笑容表示同意。
放在桌子上的照片裏,看來很懦弱的青年雷梅迪烏斯依舊微笑著。
「艾裏達那郡東警署」。矗立在我和吉吉那麵前的巨大石造建築物上,用誇張的字體這麼寫著。
位於艾裏達那西方卻是東署二這是因為它位於哲貝倫龍皇國地區的東側。順帶一提,位於艾裏達那東岸,屬於拉貝多迪靳七都市同盟的警署則是中央署,這是來自同盟的一種諷刺。就連在市內,警察也出現分裂的情形?
我們走進人潮川流不息的玄關,進入建築物裏。喧鬧的氣氛突然改變,被帶來的罪犯們發著牢騷。麵無表情的警官揮舞著警棍,罪人發出慘叫。
左右路過的私娼們,對我拋來煽情的視線。可是,一注意到我身旁吉吉那的美貌,她們便像麻痹似地停下腳步。
傳來重咒式武裝發出的剠耳聲音,驚訝的罪犯與一般民墨議出一條路。是警方的咒式特殊鎮壓部隊正好回到署裏。
我們穿過一片吵雜,靠近坐在櫃台看來心情不佳的女警,詢問貝利克督察警佐所在的位置。
即使看著打內線電話找人、穿製服的貌美女警,我也沒有一絲異樣的想法。她遠此不上吉薇這至高無上的素材與我的浪漫結合而成的藝術。
女警用一樣不悅的態度,告訴我們貝利克在四樓的會議室裏等著。應該由吉吉那應付她才對。我連道謝都沒有,跟在一旁等著的吉吉那一起爬上樓梯。
現在這個年代還沒有自動升降機的。隻剩下這裏,以及絞刑架的樓梯,還有我們的事務所而已了,以上三者應該非常相似。
我們到達四樓,右轉之後敲了會議室的門。在貝利克回答之前,門就開了。
室內的大小如果稱作會議室,隻會讓人替它感到羞恥,裏頭擺著長方形的桌子。有著相同比例長方形臉的貝利克督察警佐也在。
拉爾豪金巨大的身體穿著西裝,穩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貝利克當作巨漢不存在一樣開口說話:「對了,嘉優斯,伊安古他說今年也要賭佛克爾比賽。」
我抽動嘴角笑了。接著,我扔給他一迭吉諾雷消防局事件的報告書。貝利克接住文件。
「當然要賭。隻要伊安古賭塔爾佛魯茲贏,我跟你就不可能虧錢。」
「就是這樣。我也是靠從伊安古那裏搜刮來的賭金,每年才能送老婆和情婦禮物。」
貝利克和我露出相同的笑容。我切入正題。
「那麼,拉爾豪金為什麼會在這裏?」
「不要生氣,總麵言之先在那邊坐下。」貝利克輕聲說。
隔著夾板製成的桌子,我在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吉吉那背靠著床邊的牆壁。
「這麼一說,我跟你的輸贏還沒完呢。」
屠龍族戰士眼中有著凶狠的光芒,令人難受的沉默填滿了整個房間。
吉吉那和拉爾豪金交惡的程度絕非一股。
二年半左右以前,有兩個進攻型咒式士因為工作發生了衝突。劍舞士吉吉那與重機槍士拉爾豪金掄起像小型坦克炮的拳頭互毆,將周圍破壞殆盡,十分慘烈。」
我低聲說著,但兩人之間的壓力持續增加。我繼續設法緩和氣氛。
一擁有經驗、剛強力量、防禦力的拉爾豪金和具備破壞力、速度、威猛的吉吉那發生激烈衝突,結果最後打成平手。」
拉爾豪金靠著部下的肩膀退下,我和夥伴一起湧上拉著吉吉那逃走。如果要評斷的話,也許可以說吉吉那以些微之差輸了。光是想到這一點,吉吉那臉上的不悅便益發增長。我剛才說的那些話無法緩和氣氛。
「兩天連續看見你這家夥的臉,直苗正不愉快。現在就在這裏,把多年以來的帳算完吧。」
吉吉那的聲音裏開始出現直置的殺意,室內的溫度急速下滑。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在警察署裏胡鬧的白癡。除了屠龍族和吉吉那以外。眼前兩項最糟糕的條件都已經滿是了。
我思索著能夠解決狀況的話,貝利克已經從椅子上站起身子。拉爾豪金在緊繃的空氣中撫摸著未經修剪的胡髭。他拿出一個小盒子,從排列整齊的雪茄中取出一支。由盒子看來,那是哈卡那出產的最高昅雪茄。
「你這麼在意我還真讓我害羞。在我麵前不用緊張沒關係。」
「誰緊張了。」
「也是啦。吉吉那你也別眼我這樣的老家夥認真了。我已經老啦,體諒我一下吧。」
看見拉爾豪金惡作劇的笑容,吉吉那哼了一聲轉開臉。看來他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孩子氣。拉爾豪金叼著雪茄,沒有點燃。
「這個房間禁煙哦?」我用下巴指著房問裏的標示。
「所以我沒有點火。」
「真是讓人搞不懂的嗜好和理由。」
「對了,嘉優斯你好像也升上十三層級了吧。要跟你說聲恭喜。」
拉爾豪金坐在我正對麵,厚唇露出快活的笑容。看來他心情真的很好,我也沒辦法像平常一樣用諷刺的話回嘴。
一連串你一句我一語,稍微讓氣氛緩和下來。貝利克吐出屏住的呼吸。
也許可以說是年紀的緣故吧,拉爾豪金很善於這樣的調解。不愧是在艾裏達那領導將近三十名高等級進攻型咒式士的男人。
「我隻不過是來送文件而已,為什麼要讓我和這個活動山脈拉爾豪金見麵?」
我轉頭看向旁邊,貝利克四方型的臉陷入沉默。
「而且,我可沒有能讓中年男子露出羞澀微笑的特殊興趣哦?」
「如果貝利克不好開口,我來說吧?」
我和拉爾豪金交互點頭。
「先看看這張圖」
貝利克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坐著揮動手指。屏幕伴隨機械的聲音由他背後的牆上浮出來。
牆上顯示著艾裏達那中央有大河,複雜的河流與水道形成港街的地圖。接著立體光學影像由畫麵上艾裏達那的四個地方升起。以立體的方式表示事件的狀況與被害者的簡介,
「是那一連串的事件嗎?」
「跟你們知道的一樣,在艾裏達那,禍式引起的殺人事件連同昨天已經有四件了。」
我看著表示四個事件的光點。
「然後呢?」
「像這種『異貌者』的事件,應該是由警方的咒式特殊鎮壓部隊來處理,可是因為還有其他事件,到處都人力不足。所以,市長提出接受拉爾豪金咒式士事務所協助的要求。」
拉爾豪金接著貝利克痛苦的話繼續說:
「雖然我們拉爾豪金公司就是以應付,但是再怎麼說,我們公司的根據地是在同盟那邊。所以我想提議西岸,也就是龍皇國地區要借用你們的力量,建立共同戰線,如何?」
拉爾豪金說出令人意外的要求。我跟吉吉那彼此互看確認著。被卷入禍式事件令人不悅,但要玩玩說不定倒還可以,
「肯付錢的話,一起作戰也無妨。」
應該要由我當代表發表意見。
「可是,我們的事務所是個人事務所。緋火潘海瑪的事務所不是跟拉爾豪金事務所的實力比較相當嗎?」
巨漢臉上掠過些許不悅之色。
拉爾豪金和潘海瑪不但是生意上的仇敵,私底下交情也很差。我想應該沒有人能和潘海瑪那個艾裏達那性格最差的腐爛女人當朋友。
吉吉那和拉爾豪金,潘海瑪和伊姆霍泰普……幹脆這麼說比較簡單,艾裏達那的所有十三層級進攻型咒式士都彼此仇視。
正因為如此,為了提高工作的成功率而不得不找合作對象時,才會選擇最弱小最好使喚的我們。如果依照我現在說的話,拉噩蒙金是不可能單方麵強出頭的。
「再說,我們最近才和大公司簽了約,可是很忙的呢~~」
貝利克督察警佐眼裏的笑意比拉爾豪金還濃?
糟糕,說這句是畫蛇添足。雖然我們真的有簽約,但是照我們平常的表現來看完全不值得相信。
我雖然想給他們看契約書,但是拉茲耶爾公司說必須嚴守秘密,真讓我難做人。
拉爾豪金把粗大的雙手抱在胸前思考著。巨漢終於做出結論。
「不管你們開什麼條件我們都接受。」
這次換我感覺像是被打了一拳。拉爾豪金出乎意料地遷就我們。
依然背靠牆的吉吉那臉上出現複雜的表情。
打倒的對手越強大,越能提升屠龍族的名聲,也能夠滿是自己的戰鬥欲。
可是另一方麵,屠龍族不喜歡和人合作。看來他還沒有辦法決定臉上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我正想設法找些借口拒絕,貝利克拍了一下手。
「那就這樣決定了。拉爾豪金事務所負責掃蕩禍式,亞修雷·布夫索雷爾事務所負責支持,這下子麻煩事終於解決了一件。」
拉爾豪金越過桌子伸出大手。我假裝沒看見他想握手。
巨漢露出無畏的笑容繼續把手向前伸。他厚厚的手掌抓住我的手,硬是和我握了手。恐怖的力氣握得我很痛。
拉爾豪金站了起來。光是這樣,就讓天花板看起來都變低了。他把到最後都沒抽的雪茄扔進垃圾桶。
「那以後就要借助你們的力量了。」
拉爾豪金搖晃著巨大的身體走出會議室。抱著文件的貝利克督察警佐跟著走出房間。
我們也趕緊離開。因為不想和拉爾豪金很要好似地一起離開,我們便和前往刑事課的貝利克一起在走廊上定著。
「嘉優斯啊,你別鬧別扭了。能夠接到這麼大的工作,不會有壞事的。」
「我討厭和拉爾豪金合作。」
「他也是一樣,不過對警察來說這可真是卸下了肩上的重擔。」
貝利克旋轉著肩膀。他既是我的工作對象也是損友,臉上籠罩著疲勞。
「烏魯穆的破壞活動組織終於潛入了艾裏達那,甚至還有情報指出被通緝的武器商人珀魯穆威也回來了。說實話,光靠警察沒辦法處理。」
貝利克笑著說。我們正想走向另一邊的樓梯時,貝利克停下腳步。他透過樓梯的窗戶看著外麵。
「艾裏達那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稍微想了一下之後,回答他:
「不過就是一年比一年爛的城市罷了。」
貝利克很愉快地笑著離開。
我身邊的吉吉那則隻是很無聊似地打了個嗬欠。
艾裏達那夜晚的街道,燈火閃閃發光,宛如是在抗拒著溫柔的月光。
彷佛直達天際聳立著的建築物,像是睥睨著布滿燈火的城市。建築物有著石造的牆壁,上麵有修補用的鷹架。
這是聳立在艾裏達那一角的高大鍾塔。但是,在刻劃著時間的鍾麵上,指針已經停止了。
被夜風吹拂過的鍾麵上方,可以俯瞰艾裏達那的鍾樓裏,有兩個影子。
穿著積層鍾的巨漢雙手抱胸站在鍾樓裏。他的臉如軍人般充滿威嚴,俯視著艾裏達那。
在梢遠處的鍾樓另一端,坐著穿著豪華醜角服的人影。他貴族般的容貌上掛著笑容,雙腳垂放在鍾麵十二點鍾的位置。
「看樣子你跟我的『晚宴』進行的很順利。」
「你第一步棋下的前鋒士兵,似乎已經被使用咒式的家夥消滅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我的手下出場了。」
穿醜角服的男子笑著,看都不看全身穿鎖甲的巨人便回答:「還請你手下留情。」
「恕難從命。」
騎土和醜角一起發出不成聲的笑聲。兩人的眼睛都向下看著城市,風吹動他們的頭發和衣服。穿鍾甲的巨漢仿佛隨著風一般地開口:
「這次的晚宴既奇怪又奇妙。可是,我們不會去評斷是非。」
「我們得到求之不得的機會了。這不是很有趣嗎?」
醜角一麵歪著唇瓣回答一麵搖晃著腿。他利用雙腳晃回來的反作用力向後翻了一圈,在鍾樓上華麗地著地。按著醜角朗誦出開場白:
「來來來,在這個充滿陰謀與謀略的城市裏,我們一行人即將展開華麗的演出。充滿血與殺戮,有趣的一場戲就要開幕了。」
騎士露出犬齒接著說:
「為了流血而流血,為了殺戮而殺戮,為了地獄而地獄。我們擺出的棋盤,到底會由誰下出第一步和最後一步棋呢。」
鍾樓上的醜角起身。他青色的舌頭舞動著。
「你和我,還有他。到底最後會是誰露出笑容呢。來,盡情享受吧。」
兩個妖魔的宣言夜風卷走,誰都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