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是虛無的幻想,生與死的距離永遠也無法打破。
可是不甘心呐!
不甘心你純潔的軀體被肮髒的蛆蟲爬滿,不甘心你聖潔的靈魂在暗無天日的泥土下腐朽崩壞,不甘心仙子一樣的你就這麼墮入凡塵,任千萬人踐踏!
扯下懦弱,撕裂絕望,以最堅定的信念踏上強者之途,隻為求一個可能,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
我呢,我要將你複活!
要你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麵前,摟住你的腰,親吻你唇,大聲告訴你,我是有多麼愛你!
為此,我無畏無懼,無可阻擋!!!”
夜晚,一間光線明亮的小屋,少年艾瘋狂呐喊,鬥誌昂揚。在他身前的木桌上擺放著一個癟氣的充氣*娃娃,腹部背後有上麵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一邊還有針線膠水等工具。
可以知道,他正準備修複這娃娃,這是他晚自習過後的業餘工作。
“你相信我嗎?小奏。”
少年艾將視線放在了另一頭,那一麵牆上有精心鑲嵌的照片,照片裏是一名靠著蔓藤古牆的少女。
她的容顏比不上林小溪、耿若那等風靡校園的美女,但微微翹起的嘴角,溫暖人心的笑意卻又不是一味光鮮靚麗的美女們能擁有的。
大概六秒鍾吧,他的視線定格在照片上六秒鍾,就回過頭來修複破損的娃娃。
手超乎常人的靈活,針線飄舞如花間蝴蝶。
還不止。
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近乎於幻影的手,流暢無比的動作,如若放在鋼琴上,絕對能奏出華美的樂章。
速度係的,少年艾是一名速度係的才能者。
未來未知,誰也無法預測將來會發生什麼,人類世界會發展成何等狀態。
公元2050年,人類體質有重大突破。大概是為了適應日新月異的世界,越來越多的人覺醒超乎常人的能力,而覺醒這些能力的人被稱為才能者。
才能者大致分為速度係、力量係、意念係、操控係等四種大類,隻是細微處略有差別。
速度係自然是速度超越常人,稍加訓練就可能突破曾經定義為人類極限的速度,其中傑出者靠一雙腿甚至就能趕上馬力全開的跑車。
力量係強大的是力量,原本瘦弱的人也能一拳打死一頭野狼,生撕豺狼虎豹不再隻是傳言。
意念係的有些特別,以此為覺醒的人往往都是腦域的天才,能夠以虛無的意念影響現實的存在,可謂超脫科技範疇的奇跡。但影響十分有限,大多數意念係的才能者隻能使靜止的水產生波紋,抬起一片飄落的樹葉,殺傷力也僅限於讓對方一陣頭痛。
操控係的特質在於操控力的體現,什麼上手都快。給一捆毛線,簡單演示一下方法,一兩個時辰就能打出一件精致的毛衣,不比那些老手的手藝差。給一柄劍,隻需稍微講解,一天就能達到常人幾個月才能練就的劍術水準。
大規模個人能力的突發增強,必然給正常的社會秩序帶來衝擊,世界範圍內不可避免地經曆了兩年的黑暗動蕩,犯罪率達到了戰亂年代的高峰期。
黑暗動蕩本應愈演愈烈,可實際情況卻不同所想,世界各國出動隱藏力量,在極短的時間內控製了局勢。原來才能者在公元2000年就開始出現,隻不過以前很少,一經發現就會被國家秘密拉攏培訓,服務於國家安全,執行一些非常人能完成的任務。
如此,老牌才能者對付剛覺醒的菜鳥,還不手到擒來?
其實才能者也並非多麼強大,麵對槍炮等熱武器大多和普通人差不到哪去,就算其中至強者也經受不起炮彈的狂轟濫炸。
那些突發新覺醒的才能者,剛開始自以為被神靈選中,自此高人一等,繼而種種神經質的行為,可在龐大的國家機器麵前終歸是跳梁小醜。
控製局勢以後,世界範圍內發布了一係列才能者的政策,卻並未給予任何特權。隨著才能者越來越多,某人突然覺醒才能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大多在家裏開幾瓶酒,一家人圍著慶祝一番,僅是相對普通人,才能者好找工作一些,因為手腳夠利索、力氣大。
如今是2063年,才能者和普通人已然找到了最佳結合點,一如以前常人般地生活。大人們努力工作,認真居家過日子,孩子們各種血拚,朝著心儀的大學狂奔去。
少年艾今年十七歲,作為高二的學生,升入大學已然迫在眉睫,目標和大多數同學一樣,是相隔十餘裏的南川大學。
【努力吧,少年!】
屋子裏一張孤零零的茶幾上,飄揚著如此字跡的橫幅。
對於他而言,升入好的大學也並非多重要,打雞血的橫幅隻不過是大姑強硬弄上去的。
是呀,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亡的人會在意能否上一個好大學嗎?
從一出生開始,他已經沒有了夢想未來。
父母是遺傳病患者,因為在同一所療養院療養而相識,一名不知哪裏來的混蛋醫生告訴他們,兩人的基因可以相互彌補,結合極有可能誕生健康的下一代。就這樣,兩個談不上愛情的人風一般結了婚,又風一般生了一個兒子。
那個兒子就是他,以艾為姓,以愛為名。
娘親臨死前告訴他要同他的名字一樣充滿愛,不要絕望,可如何能不絕望。但娘親的話,作為乖兒子是一定要聽的。
少年艾發誓要做一個有愛的人,永遠陽光地活下去!
因為要有愛,他不到十歲就敢帶著一個六歲的小女孩跑了幾個城市,麵對不合年齡的磨難。因為要有愛,他與一個女孩兒憑著一根老舊的繩索,在二十層的高樓上僵持,隨時都可能變成一灘肉泥。因為要有愛,他傻子一樣付出,傻子一樣笑,自以為世界很美、很陽光,而真實卻又是什麼?
肮髒,昏暗,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總是充斥著死亡與絕望。
不是他看不到,隻是不想去看,直到兩年前,聖潔的女孩如夏花般璀璨絢麗,又如夏花般迅速凋零。
父母相繼死去,四周不時傳來喪鍾,自小便籠罩在死亡陰影中的他,本以為習慣了生死,然而她散落如煙花,隻為他的天空明亮一刹那,還笑得出來嗎?
少年艾愛過的人很多,多了也就沒價值了,可以說沒有愛過誰。對於小奏,他有的是深深的愧疚,足以令他撕心裂肺的悔恨。
不值得,為了他這樣的人而失去生命沒有絲毫用處。
無法接受如此的死亡,怒火第一次狂湧在他的心頭,就連小奏的父母都沒能從他手中將小奏埋葬,最終被強硬冰封。
那年,他打破了體質的限製,覺醒了速度係的才能,速度直接快了一倍,又瘋狂地學習,進入了相當南川大學附中的四泉中學。作為才能者的通病,他除了最初覺醒時速度大幅度增長,之後增長則十分緩慢。
但在一個月前卻出現了意外,一個自稱‘愛神’的神秘存在因他‘戀愛狂魔’的稱號而找上了他,同時他也找到了彌補遺憾的可能······
“好了,傑作!”
不多會兒,少年艾便已經將娃娃修複完成,傷痕變成了紋身,猶如一片片清新淡雅的花瓣兒。
收拾好工具,走到門口打開門。
“楊叔,你的寶貝娃娃修好了。”少年艾倚著門框,對著鄰居家的防盜門大喊了一聲。
片刻安靜,一陣局促紊亂的腳步聲,開門的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女,綁著長長的辮子,穿著清涼的裙裝,猶如夏日荷花的尖尖角。
“艾、艾哥哥,爸爸讓我來拿那個。”少女的臉頰一片紅暈,小巧的手指絞在一起,細長的腿局促不安,顯示著內心的不平靜。
“哦,是婕兒呀。”
少年艾先是一愣,隨後一臉忿然,“楊叔真不知羞,讓你來拿這東西,看我不去說說他!”
婕兒全名楊婕,十二歲,今年讀初一,九歲就成了意念係的才能者,頭腦很聰明,算是一個小天才。但這天才貌似在某一方麵又顯得蠢笨,不善與人交流。
“跟我走吧。”
沒讓婕兒碰寂寞大叔的消遣物品,少年進屋抱起修好的娃娃,氣衝衝闖入楊大叔的家門,準備教導一番隔壁家的不良大叔。
進門沒有看見楊大叔,倒是看到了一個大光頭,穿著黑短褲白背心,全身肌肉猶如孽龍盤起,正靜坐在大廳的地板上,無絲毫氣息的波動。
高手!
如果是武俠,這大光頭就是一等一的高手,氣息內斂,返璞歸真。
“楊光,你在地板上死坐著幹什麼?”無視大光頭一派高手的風範,少年艾過來一腳就踹去。
砰~~
腳像是踢到了鋼鐵。
“我去嘞!痛死老子了!”
少年艾無形象地抱著腳亂跳,氣急敗壞,而楊大叔的寶貝娃娃因此掉在了地上。
哢噔~~,一口平底鍋掉落,至少二米的高大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亂七八糟的的大胡子一抖一抖,目光刹那呆滯。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二米高的大漢‘轟’的一聲雙膝著地。Z國,SC省,被廣袤大山包圍的盆地城市--南川市。
南川市作為Z國中西部最大城市之一,經濟繁榮,科技發達,為基礎的教育行業更是興盛,有全國排名第三的南川大學,彙聚全國,乃至世界上的新一代傑出才能者。
在遠近聞名的南川大學的不遠處有一所名不見經傳的中學,名為四泉。
“真是殘酷呢。”
夕陽西下,郊外幾棟高樓光影交錯。四泉中學,在安靜得隻有翻書聲的教室中,突然平地驚雷般出現了一聲不倫不類的感歎。
刷~
一名白襯衫、藍牛仔褲的少年站了起來。
他把手中的高舉勝利火炬的曆史書反扣在課桌上,雙手插在褲包不緊不慢地向教室外走去。零零碎碎的瞳孔中出現一個人影,微長的頭發不健康枯黃,臉色也不健康蒼白,周身散發著迷離與蕭索,猶如陷入了另一番枯寂的天地。
“艾同學,有事嗎?”
戴著黑框大眼鏡的女老師坐在講台上,拿著厚厚的書,有些迷糊地抬頭。
“哦,沒事啊,上廁所去。”
少年的腳步戛然而止,轉過頭,頗為靦腆地笑了笑。
接著,他還側過身,有模有樣地對女老師鞠了一躬,十足好學生的做派說:“剛才看書太入神,領悟到了一些道理,請老師你不要在意。你也說過吧,自習期間可以自行上廁所。”
“有問題嗎?”
他的神情像是不安,緊緊低著頭。
“沒問題,老師隻是好奇艾同學領悟了什麼,能發出這種沉重的感歎。你可以和同學們分享一下嗎?已經上了一節自習,同學們都累了,說出來探討一下,更有利於共同進步。”
女老師的聲音很溫柔,讓人不忍拒絕。她全名為杜媛衣,今年二十四歲,是四泉中學高二年級三個班的曆史老師,兼十二班的班主任,雖然人不怎麼漂亮驚豔,還時常有點小馬虎。但她對工作一直極為認真負責,無論對誰都溫柔可親,在四泉中學深受全校師生的喜愛。
學生的異常表現,作為負責的老師是不能置之不理的,雖然她並沒有明確的意識要做些什麼,僅下意識的一聲關懷的詢問,還老師病地把事情搞到學習問題上。
“好。”
少年點了點頭,回顧一周,神情憂鬱地說:“看了一節課的曆史書,看透了一個事實,曆史書中從頭到尾無一不透露著的殘酷事實。
從古到今,弱小者不論正義與邪惡,在曆史的洪流中皆不可逃脫悲慘的命運。仔細一看,上至遠古神話茹毛飲血的時代,下至於現代的經濟文明社會,他們不是淪為大義的犧牲者,就是作為強者的踏腳石,總會在某一天被天下大勢絞得粉身碎骨,短暫的一生隨風而去。
注定了化為深海的淤泥,或地底中暗無天日的沙土,幾乎沒有重見天日的那天。
就連曆史的記載,他們也隻是組合的數據,不可能留下濃墨重彩的記載,例如某某大事件死了多少人,公元年什麼戰役多少傷亡人數,重大災害又有多少遇難者。
死、死、死~~~
無數平凡弱小者隻能彙聚成一個冰冷無情的死亡數據。
我身為一個平凡的高中生,無權無勢,又無財無地,弱小者的地位不可置疑。如此,命運的悲劇已然注定,我又將如何掙脫?
老師,剛才的感歎是為自身命運的擔憂啊。”
聲情並茂地說完,少年背影滄桑地踏出了教室,身後一陣沉寂,一陣驚異或古怪的嘩然聲。然後狀況突變,他猛然一個轉彎,健步如飛地消失在樓梯間。
呼呼~~
呼嘯的風聲,枯黃的頭發飄揚間竟有幾分黃金的璀璨,風霜一樣的臉頰在狂亂的奔跑中有別樣的魅力。
那個速度,完美演繹了何為‘風中少年’。
可以想象,他剛才一番特裝的話語會引發何等反響,尤其是在杜媛衣這個認真得過分的老師主持之下,連鎖反應定然超乎想象。
想當初,杜老師可是為了一個近代農民戰爭是否正義的話題在學校教室裏研究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被開門的大媽們發現時還坐在講台上寫寫畫畫,各種分析,深度令人瞠目結舌,連大學名校的曆史學教授都難以做到她那種程度。
尤為經典的是她當時的形象!
被抓得蓬鬆無比的爆炸頭,沉迷思緒而呆滯的眼神,結合笨重的大黑眼鏡框,三位一體產生了轟動效應。而正好,一個早起的同學悄悄拍到照片,私下廣為流傳,網上評論兩天就上萬,成為四泉中學當之無愧的形象代表,被譽之為四泉‘杜狂’。
剛才所說的話雖然不多,但內涵絕對豐富。
涉及正義與邪惡、強者與弱者、大義與個體、命運與反抗等一係列高大上的話題,這個出名了較真的‘杜狂’一定會充分挖掘,仔細研討。
到時候,哈哈···
海闊天空的少年想到滿教室冥思苦想的同學們,正試圖大笑幾聲發泄心中的歡快,一道幽藍的身影卻如攔路虎一般橫在他麵前。
“艾同學,請教我談戀愛!”
即將夜幕的校園,因為還是自習時間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一棟棟高樓之間聽得見微微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