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夜色很美。

齊爺的車如陸以華所想的奢華,卻不如他所想的低調。

想想也是,N市裏麵一家獨大,在周邊幾個小城市裏也霸著多半的場子耀武揚威,齊家是個世家,發展到如今是個什麼意味的存在,早已無需蟄隱。

低調倒像是委屈了齊爺這麼個人物。

陸以華不過分衝動也不過分高傲,是個很識時務的人:所以他不吵不鬧,不質問。不過這種識時務倒也不至於低微,所以他不哭不求,不討饒。一路上微微低著頭做若有所思狀,或看向窗外風景,偶爾抬眼掃視,也是禮貌性質的,不尖銳不犀利不挑釁。

這個人像是空長了一幅不錯的皮囊,性情卻沒有特色,教人找不出有什麼極出彩的地方。

他透過玻璃上的反影去觀察齊厲,試圖找出這位大人物迂尊屈貴到方此辰婚禮上找麻煩的因由,未果。事實上他不僅沒有看出因由,他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任何關於這個人的信息,都不大為人所知曉,而這個人直至此時所顯露出來的,更是讓人無解。

齊厲上車後便收斂了氣勢,閉目養神。這眼一合,就直到車近了別墅才睜開,你說陸以華能觀察出什麼來?

車門開了,齊厲下了車來前行兩步,立即察覺那男子沒有跟上來。不動聲色地回轉了身體看過去,那人正扶著車門有些站不穩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多,受了冷風便頭痛難耐起來。

陸以華內心暗暗叫苦,他本就帶著傷,又喝了不少酒,心裏鬱結著一些難以紓解的情緒,再被齊厲弄出這莫名其妙的一場戲,頓時覺得精神困頓,腰酸背痛,眼看就站不直了。

齊厲是個有耐心的,他不退回去扶,也不自顧自先走,他在原地等那人扶著額頭站穩了,才冷冷地斥上一聲“快些”,然後看那人快走幾步趕上來,心情極好。

這大概便是沒什麼可追求之人的惡趣味了。

可憐陸以華哪知這上位者的腦回路是怎麼個走法,百思不得其解著被帶到二樓一間臥室,幹脆坐在床邊發怔。

傷口隱隱作痛,人也孤立無援地被扔在這麼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他竟平靜。

這些時日以來他常被痛苦與內疚折磨,他自知對何煦有愧,偏偏何煦待他甚好,多番安慰;他亦明白,自己待方此辰的那一點曖昧心思早已人盡皆知,原還可以算是情到深處無怨尤,日後當做笑談,可說一句“那時,我還喜歡過方此辰你這個混蛋。”這樣輕描淡寫但引人惆悵的話語,可惜一切都毀了。

一步行錯,他毀了自己真誠對待的一份感情,終究還是玷汙了自己之前的心緒。

那之前方此辰還有所感動有所慨歎,那之前方此辰還有心在與何煦親近時避開他以免傷他感情,那之後,他於方此辰也不過是個心胸狹窄的小人,讓方此辰可以絲毫顧慮也無、痛痛快快地去與何煦海枯石爛了。

他也許是故意的。

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他不喜歡被憐憫被施加恩惠,他要了一個徹底,於是徹徹底底,斷了方此辰對自己的那麼一點不同。

現在,他隨齊厲來到這個地方,任殺任剮,當是能償還對何煦的歉疚之情了,這樣,也可以徹徹底底,斷了自己對那二人的牽絆。

這一場劇目裏他付出太多,表演得太滑稽。他是個配角是個笑話是塊感情的試煉石,誰知道到底是什麼呢,總之不是個好東西,什麼失態他演什麼,什麼醜陋他做什麼,通通想一遍,簡直是白雪公主她後媽。

腦子中一片亂七八糟,也許酒喝得太多,人就矯情起來;或者說人心中有事,就容易醉。畢竟他為方此辰擋了五六年的酒,不該這麼幾杯就醉了的。

慢條斯理地分析自己此刻矯情如妒婦怨女的原因,分析一遍之後,伏身迷迷糊糊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