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樣默默無言地對視了許久，她似乎歎了口氣，轉身坐上了停在一旁的步輦，吩咐宮人們回宮。
我隻靜靜站著，待完全看不到步輦的影子了，才離去。
“三小姐回來了。”等著韶華殿外的采墨遠遠看見了我，便趕緊迎了過來，“三小姐去哪了，讓奴婢好等。”
“可有什麼急事？”皇後離去後，我心中莫名煩悶，便隨處去逛了逛。今日本該是清閑的。
“皇上方才命人來傳話，說是小姐今日可去皇**中伴六皇子讀書了。”采墨引我進殿，吩咐其他的宮人為我拿來幹淨的衣裳。
六皇子是皇後娘娘所生，身份尊貴，本該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但他生性頑劣，不喜宮中的繁文縟節，不問政事，亦不願聽太傅的教導。如今宮裏宮外都是更看好德妃所生的二皇子些。
“小姐，你且換著，奴婢先去傳膳。”
我點點頭，走向屏風後頭。擱置在檀木椅上的是一件淺粉色羅裙，我微微一笑，隨即將它換上。
“采墨。”我喚她。
“小姐。”采墨繞過屏風走過來，手中捧著比羅裙深些許的外衣。“奴婢給小姐穿上。”
我不置可否，隻任她替我理好衣裙，束好腰帶。
“三小姐，奴婢知道你平素不喜打扮，但六皇子非比常人，說不準......”采墨後麵的話並未說下去，但我卻明白。
我明白我得為我自己，不，是為家族做打算。
我並不知道六皇子喜歡女子穿何種樣式的衣裙，采墨也不知道，但至少六皇子見我著了這件粉色羅裙，便能得知我是有心打扮過的。
即便是他不喜歡，也不會對我心存不滿。
6、
向皇後請了安後，我才在椒房殿宮人的指引下去了六皇子的書房。
才剛走到敞開著的門口，一句怒吼的“退下”伴隨著一冊竹簡直直砸在門框上，我不由得被幾乎撲麵而來的竹簡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身旁的采墨臉頰微紅，剛想對屋裏丟書的人說些什麼，我便製止了她，示意她先退下。待采墨隨其他宮人們候到兩旁後，我方向六皇子行了禮，“民女蘇音見過殿下。”
“我還以為是那幫狗奴才呢，可有傷到你？”沙啞的聲音在我聽來略帶慵懶。
我將疊於額前的雙手放下，微微直起身子看向六皇子。“民女無礙，謝殿下關心。”
他坐於案前，將手中的毛筆胡亂甩著，連頭也不抬，分明沒有半絲的愧疚。
我也不多做計較，隻彎身拾起地上的竹簡，是一冊《倉頡篇》。
“殿下的氣可消了些？”我緩步走上前去，將竹簡放好在案台上，微微一笑，“倉頡作書，以教後嗣。幼子承昭，謹慎敬戒。勉力風誦，晝夜勿置。苟輯成史，計會辨治。超等軼群，出元別異。”
“我還以為有個可人兒要來伴我打發這無聊的時光呢，原來是父皇又給我找了個新太傅。”
且不說六皇子這句話裏是不是夾雜著諷刺，但他好歹是抬頭看我了。
“殿下說笑了，民女何德何能能做殿下的太傅，惟願殿下不嫌棄民女粗陋、愚鈍，民女也就可心安地伴著殿下讀書了。”
父親讓我進宮後好好收斂，切莫鋒芒太盛，但我也不能讓麵前這人小瞧了自己，以免跌了蘇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