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好幾次要去哪裏,西蒙隻是微笑。
傍晚的時候,搬家公司接走了全部的東西。
西蒙提議我們散步到湖邊休息,水邊竟然有一隻木船。這人迷戀古生活已經走火入魔。
他伸手拉我:“走,帶你劃最後一圈。”
他卷起袖子,坐在我對麵安靜地劃到湖心。
明蘭除了人以外的動物都滅絕了,所以周圍除了風吹樹動的颯颯響,便隻有木漿入水、出水和摩擦船邊的聲音。
“為什麼要走?”我聽見自己的語氣極不自然,仿佛帶了逼問的意思,連忙緩和道:“我是說,明蘭這麼好,不值得你留下嗎?”
西蒙看向遠處:“明蘭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
“壁球呢?你不是說明蘭的壁球館最好嗎?”
“打了幾百年,也該厭煩了。”
我摳緊船邊,感覺到手心濕了:“那麼我呢?我是說,像我這樣的朋友呢。你人緣那麼好,大家都很喜歡你。”
西蒙側過頭看我:“朋友?朋友能陪我多久?十年?二十年?”
“我以為你不喜歡安定。”
西蒙溫和笑笑:“人會改變,海音,想法也會變。”
夕陽照在他右側,像給他的半邊身子鍍上了金邊。頭發比前些日子長了些,隨風飄動,不似以往一絲不苟,帶了些隨性。
我沒說過西蒙也是亞裔血統,對嗎?
他的眼珠和我一樣是淺褐色,秀美的雙眼皮,挺直的鼻子,笑起來有如融化冰川的和煦。
竟然會有一天再沒機會見到?
“如果我說,希望你不要走呢?”
西蒙愣了一下,我把剩下的話一氣說完:“我愛你,西蒙,好久了。”
“不要走。”
他鬆開槳,跨一步到我跟前蹲下,捧著我的臉,輕輕在我唇上一吻。
“我也愛你。”西蒙親親我的眼睛,“但是對不起,我的時間到了。”
我已快要哭出來:“什麼時間,我不明白?”
西蒙伸手蒙住我的眼睛:“不要哭,閉上眼睛。”
‘I wish
you
bluebirds
in the
spring
To give
your heart
a song to
sing……’
(“我希望,知更鳥會在春天
給你送來一首歌在你的心中吟唱”)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地方更顯清亮,我聽到後麵隻覺得淒涼。
我不要你說“再見”,我不要你說“你和我不能到永遠”,我不要你說“願你尋得真愛”。
你,就是我的愛。
“不許你丟下我……”眼睛上的遮蔽似乎撤去了,我睜開眼,大聲吼出來,卻被展現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西蒙不見了,一片藍色的水霧包裹著我。
“西蒙?”這裏是湖心,剛才又沒聽見什麼動靜。我向船底看去,西蒙的衣服和鞋都在,他人呢?
湖麵平靜無波,周圍空無一人。
西蒙消失了,從我眼前蒸發了。
我留意到眼前的水霧正慢慢散去,餘暉的照耀下,景色美極了。
我瘋了似的呼喊。
劃到湖邊已經費盡了我的力氣。我找遍房間每一處角落,湖邊每一處樹林。我聯係每個認識西蒙的人。
折騰了三天三夜,還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最後隻好聯係國防部,聯絡的工作人員聽說我的陳述,停了有一分鍾才說:“你是說,他突然消失前,出現了水霧?”
“是的,衣服都在,人卻不見了,隻有一片水霧在跟前。”
隨之而來的就是國防部無窮無盡的詢問,比喬的健康評估麻煩一百倍。隔離了我兩周以後,我終於見到一個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