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同他商量,他選擇了封存,年限最大化。係統會根據目前他名下的資產、通脹和實時價格計算實際年限。西蒙的資金已經注入,最後給出的年限預估值是一個大得離譜的數字。
喬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簽了字。所以,我也簽同意。
變成了誰比誰狠心的遊戲?
“你不打算告訴我實情?”進密封艙前,我還是趕去了。
他無比平靜,冷淡得近乎殘忍:“既然連他也不敢說,我為什麼要做壞人。”
好吧,這就是我的養父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滿了一百二十歲。
去年的生日邀請了喬、加西亞、格茨、艾麗、伯恩以及狐朋狗友數十名狂歡。派對完了回家,半醉半醺間在樓下碰見西蒙,他攬著一個高挑美女,像是偶遇的樣子。
我惱怒地指責他忘記我生日,他於是微笑取下手上的金屬尾戒,放在我手心。雖然憤懣,不過聊勝於無。可宿醉醒來的早上,戒指卻遍尋不見了。我一直隻當遇見他不過是個夢。
這次出門前收拾行李,竟然在床下夾縫找到了。
粗看不過是平常金屬做成的舊物,其實是個隱藏得很好的電子產品。
找對開關以後,投出一副全息地圖,還能縮放。
闊別兩個月後,我看到了一年前西蒙的影像,英俊儒雅,精神奕奕。他說:“海音,藍色標記的星星,是我們的家鄉。”
那是距離明蘭千萬光年的遙遠星係。資料庫搜索給出的結果讓我愕然——索蘭星的坐標。
“海音,藍色標記的星星……”我不斷回放他的視訊片段,我們?
我還是決定去亞蘭星。
臨行前一一跟艾麗、格茨告別。
艾麗說:“找個好男人,不然別回來了。”我滿口答應,不過內心覺得自己恐怕沒臉回了。
格茨問:“真的不考慮我了?”
我說:“你值得更好的。”
“她們沒你有錢。”
我知道他是玩笑,捶他一下:“我還有很多別的好處。”
格茨笑笑:“離開明蘭也好,這浮華虛偽的地方不適合你,隻有我這種人才能甘之如飴。”
等到了亞蘭才知道浮華虛偽自由的好處,起碼比較賞心悅目。
旅行是極有意思的事情,一旦開始,立刻上癮——新的環境,新的朋友,有時候帶點危險的快樂,容易讓人忘記舊事。
我輾轉在幾個星係中,被騙過、挨過打、愛過、傷過、也差點丟過命,可居然從沒沮喪過。很奇怪不是?仿佛被什麼附身,不再恐懼、自卑,達到自身的完滿。
不過我沒去成索蘭,因為聯盟沒有航路。不過我倒是碰見一個活了老久的人,賣給我一些索蘭星人的故事。
“索蘭星人吃人是瞎編的——索蘭人是個很優雅的種族。他們隻是不服從聯盟的章程,堅持不放棄受精生子而已。複製已有個體什麼的,對他們來講是對種族信仰的褻瀆。”
“別的星球的人不是都沒意見?”
“那是因為我們本來生育能力就極弱了,而且聯盟還支持複製個體以後加載自己的記憶,從生物和物理上來講,這意味著無盡的壽命。索蘭人不同,他們除了基因上的繼承,更注重精神力的繼承。”
“精神力?”
年紀可怕但是麵目仍年輕的男子摸摸下巴:“他們會在物理生命的末期生孩子,大概固定一定的時間以後,他們的肉體就會消亡,然後精神會附著在後代身上,繼續傳承。”
“占據後代的肉體?”
“不,不。據說更像是守護,守護的意思你明白吧。基本上就是粘著而已,沒有什麼實際作為。”
我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懂。
我常常把西蒙給我的尾戒拿出來,讓全息圖包裹著我。
曾經我在一顆美麗的星星上,想象馳騁整個宇宙的自由。
而今我能夠縱橫到宇宙的盡頭,卻再也找不到家。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