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強盜也聽到這消息,我的丈夫立刻想看一看這位很知道他,將做證人來告發他的法蘭德斯太太;於是我得到許可去見他。我穿上我在那地方所穿過的最好衣服,走向那院子去,但是有許久時間我臉上蒙一塊頭巾。他起先對著我沒有說什麼,隻問我認得他嗎。我對他說,是的,很認得;但是我既是隱藏我的麵貌,我也假裝出另一種聲調;他所以一點兒也沒有猜出我到底是誰。他問我在什麼地方看見他。我告訴他在但斯塔布爾同布賴德衛爾之間;但是轉過來向著獄吏,我問我可以得到許可單獨和他談話嗎。他說可以,可以,隨我的便,於是很客氣地退開。

他一走開,我把門關好之後,我扔開我的頭巾,流著眼淚說:“我親愛的,你認得我嗎?”他臉色變灰白了,站著不說話,好像一個被雷打著的人,他不能戰勝他的驚駭,不說別的,隻講:“讓我坐下。”坐在桌子旁邊,他將手臂擱在桌上,他的頭靠著他的手,他的眼睛專注地上好像一個傻子。我又是哭得這麼厲害,過了許久,才再說出話來;但是我的情感從眼淚發泄之後,我又重說那句話:“我親愛的,你認得我嗎?”他聽著答道,是的,有許多時候不再講別的話。

這樣子在驚駭之中過了一些時候,像我上麵所說的,他往我瞧一下,說:“你怎麼能夠這麼殘酷?”我沒有立刻懂到他的意思;答道:“你怎能說我殘忍呢?”“到這樣一個地方來找我,”他說,“這不是等於侮辱我嗎?我並沒有搶劫你過,最少沒有在大路上。”

我因此看出他完全不曉得我所處的可憐地位,以為我聽到他在獄裏,特意來責備他從前為什麼離我而去。但是我有太多的話要對他說,也顧不到生氣了,簡單地告訴他道,我絕不是來侮辱他,我卻是為著求彼此極力互相安慰一下;他很容易會相信我沒有這種目的,當我告訴他我的情形是比他的還壞,而且在許多方麵。他聽到我這樣說我的情形壞過於他的,現出有些關切神氣,但是微笑著,有點精神錯亂樣子,說道:“這怎麼能夠呢?當你看見我鐵鏈鎖著,在新門裏,有二個同伴已經正法了,你能說你的境遇比我的還壞嗎?”

“來,我親愛的,”我說,“我們要談許久時間,若使我說出,你聽到我那不幸的經過;但是若使你想聽,你將很快地同我一樣地看出,我的境遇是壞過於你的。”“這怎麼可能呢,”他又說,“當我預料下一次大審判時我的生死就定了?”“是的,很可能的,”我說,“當我告訴你我已在前三次大審判時定了生死,判定受死刑了;我的境況不是比你的還壞嗎?”

於是,他的確又站著不發一聲,像個受驚嚇不能說話樣子,過了一會兒他跳起來。“一對不幸的夫妻!”他說,“這樣的事怎麼可能呢?”我拉他的手,說道:“來,我親愛的,坐下,讓我們比較一下我們的悲哀。我也是這個牢獄裏的一個囚犯,處在比你還壞得多的境況裏,你會相信我不是來侮辱你,當我告訴你我的詳細情形。”說到這裏,我們就坐下,我把我覺得告訴他也無妨的事情全告訴他,最後對他說我弄得很窮,說我自己跟一班人結伴,他們帶我去用我完全沒有經驗過的法子,來救濟我的窮苦;當他們去偷一個商人家裏時候,我被抓住,因為我剛站在門檻,那個女仆把我拉進去;我既沒有扭斷什麼鎖,也沒有帶什麼東西走,然而他們說我有罪,判定死刑;但是審判官聽人說到我境況的艱難,得到許可把那判案取消,若使我肯流徙到外地去。

我告訴他,我更受苦,因為獄裏人把我當做一位蕩婦法蘭德斯,她是一個有名的,成功的賊,他們都聽到她的大名,但是沒有一人看見過她;這,他是很知道的,並不是我的名字。我把這件事也全歸於我的厄運,擔了這個名字,他們把我當做老犯看待,雖然這是他們第一次知道我幹這類事情。我就詳詳細細地對他說出我所遭遇的一切事情,自從我前回看見他以後;但是我告訴他我的確後來又見過他,這件事他很可以置信,於是告訴他我在不立克喜爾怎樣見到他;人們怎樣凶猛地追趕著他,我說出了我知道他同他是個很老實的紳士,一位某某先生,那追喊怎樣就打斷了,警察官怎樣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