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臘月天,天星城內紛紛揚揚的飄起鵝毛大雪,連天佑負手站在院子裏,一站就是一天。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仆從婢女們忙碌的布置著府邸,唯有這間小院,寂靜冷清,拒絕了一切熱鬧喧嘩。
“要……告訴她麼?”連天佑無暇顧及漫天飛雪下的冰寒,擔憂的神色又染上了掙紮。
冬季曾是他最喜愛的季節,卻也是現在他最害怕的季節。一到飄雪季,他就會不可抑製的想起那道紫衣飄渺的傾城身姿,想到她在離開前囑咐他的話。
因為她的囑托,他從來沒有告訴過華兒她的真實身世,可是如今華兒已經解決了無法修煉的難題,實力也是突飛猛進,該是把錦盒交給她的時候,他卻猶豫了。
雖然華兒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可是起初知道是她的孩子,所以他依然視如己出。
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是原本就對連宸華愛護有加的連天佑,想到華兒再也不會喊他“爹”了,連天佑的內心就是一陣抽痛和不舍。
連天佑抬頭看向院內銀裝素裹的綠萼,疏枝綴玉,繽紛怒放,絲毫不懼嚴冬的寒冷,徑自開的料峭。
一道白衣身影閃現,之後又是一道紫衣身影,兩道身影漸漸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天意……”連天佑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重新恢複了一族族長的威嚴,抬腳朝西廂房走去。
西廂房內:
素衣少女單手支著頭正在午休,長而密的睫毛微微撲閃著,嘴角掛著柔美的淺笑,無邪的睡姿褪去了冷傲平添了一抹小家碧玉,讓神罰看的不由得呆住了,保持著傾斜的姿勢怔怔的盯著那張睡顏,小心髒“撲撲”跳的馬上就要跳出來了一樣。
“華兒,可在?”
門口響起細微的敲門聲,連天佑威嚴的聲音裏難掩慈愛。
一雙秋眸徐徐睜開,清明淡漠,連宸華起身,移步到房門口,一下拉了開來。
沒用預想中的寒風吹麵,驚詫的抬眼看去,一個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出風口,擋住了外界嚴冬的冷冽刺骨。
“爹。”
少女輕輕的開口,與外表的淡然不同,她的心裏是快要溢出來的溫暖感動,垂下的眸裏晶瑩微閃。
她是何等有幸,能擁有這樣一位慈父。
“為父打擾到你了?”
連天佑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女兒的頭,看著出落的更加美麗動人的女兒,想起女兒如今的實力,心裏是止不住的自豪與驕傲。
他是何其有幸,能擁有這樣一個愛女。
“怎麼會,爹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少女搖搖頭,含笑的看著滿眼驕傲欣慰神色的父親。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天佑回神,鄭重的看向女兒,“你跟我來。”
連宸華跟著連天佑一路穿過庭院、供奉樓、藏書閣,推門走進一間古樸卻不失大氣的屋子,進門前她曾抬頭看向房門上方掛著那塊匾額,上麵寫著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書齋”。
這裏應是父親處理族內事物的地方。
一眼望去,書房四麵牆壁上恰當好處的掛著流雲百蝠,書房榆木架上擺著集錦,檀香紫檀架上擺著博古。
連天佑直接走到檀香紫檀架邊,握住一隻色澤純淨斑斕的青瓷往左轉了一周,木架緩緩向右移去,露出一道深壑,連宸華驚訝之色一閃,隨著進屋後再無一語的連天佑沿著一條青石路走了下去。
即使現在看到的一切超出她的想象,她也不會開口質疑父親,在這個世界上,連天佑是她第一個願意去相信的人,甚至比連關夜、神罰還要信三分。
二人順著密道走進一處略微發出瑩白光線的密室,密室裏隻有一副畫和一隻錦盒靜靜擱置在石桌上,錦盒正在散發著柔和的瑩白光芒,看來就是它照亮了這間密室。
連天佑小心的捧起錦盒旁的畫軸,慢慢展開,畫中一對年輕男女躍入連宸華的眼簾,女子一襲紫衣,雪簪入鬢,紫芝眉宇,素齒朱唇,纖指拈著一支白梅,雙眸含笑的斜靠在身旁男子懷中。男子一襲白衣,一頭烏黑發絲肆意散開,長眉若柳,身如玉樹,修長如玉的手指行雲流水般舞弄著橫在膝上的古琴,明明該是典雅出塵卻散發著唯舞獨尊的王者之氣。
連宸華唇角的淡笑消失無蹤,緊抿著,不由自主的伸出晶指輕輕撫上畫卷。
畫中二人帶給她的是從未有過的震撼,不是女子的傾國傾城,男子的卓爾不群,而是因為那股從心頭突然湧起的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