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前世所造的孽,交了這種狼心狗肺的朋友。八年前通過朋友阿都認識了他,而且幽靈似的成了你的朋友,也成了你在廣州經商的唯一朋友。每次到了古鎮的時候,他的衣兜癟扁也大方請你喝酒吃飯。他甚至多次慫恿你,勝於親情地迷惑著你,結交一位女子做朋友出門在外來解寂寞,都被你一一地推卻或拒絕。而他隻能說你摳門,惜不得花錢交女性的朋友。
這朋友喊你的時候很溫柔,讓你聽得親切,而且變了音調,普通話攙拌著粵語像似鋼琴的低音調,把老黎喊成老爺。有一次你同他在臨沂,與蹬三輪的車夫大吵了一場,看他那勁頭是要動手打人的氣勢。你過去勸告他沒必要的,不就是幾元的差價嗎。而他還是不停地趁著倆人的力量,想要揍對方一頓,但又不敢動手,似乎在鬥雞場上的姿勢。遠在他鄉的你們,也隻能裝膽嚇唬蹬三輪的人,你問車夫說幾元就要幾元,不能到了地方就多要。三輪車夫爭辯說,本來兩人要的是七元,不是四元,你們為什麼不聽明白一定要說是四元。這朋友普通話攙拌著很濃的粵語,把十、七、四講得混沌不清楚,誤聽三輪車夫要四元到那裏就要收七元。為了幾塊錢爭吵,有很大的火氣,氣得他臉色都變成了茄子色。他被你拉開後,還是回過頭來說些沒用的威脅話,指著三輪車夫說,如果在廣東的話就把他揍扁整死。
從這次要債被囚困在旅館裏,你才咬牙切齒地憤恨著他。你才明白地回想起了他,本來作為你的朋友,一般不會去回憶他的秉性與弱點。這朋友的性格是計較小事。到了菜市場也像娘們似的問這問那,買韭菜的時候幾角錢都同老太太砍價。你發現他有這種臭毛病,回到住處後你狠狠地臭罵他是否有病,為這些小菜砍什麼價格。這些小攤主賺點錢很不容易的,再說又是老太太賣韭菜,就是多給一元也不計較。今後不能窮擺闊氣大方,幾百、千元都請過,這種壞毛病今後必須得改改。而他灰著臉色說砍價是合理正常的。
你在老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沒到過擁擠的菜市場打肉買菜,都是妻子早起騎著自行車去購買。你多次在開導著妻子買菜少同攤主砍價格,也不能挑剔翻遍筐裏好歹的東西,差不多就可以。人家要是對你缺斤少兩的話,自己少吃幾口不就行了,或者下次不到他的攤位買。妻子說你在挖苦她,是說著風涼話裝闊佬,買的好菜不就是你多吃了,看來你什麼事情都要顯擺虛榮。你讓妻子買菜與人家砍價還價也要保留做人的印象,不過她不聽你這一套,她買回的青菜和海鮮總是便宜又新鮮。因此你懶得到菜市場轉悠著看行情,躲著相識的菜農與攤販。
有幾次在古鎮,這朋友硬拽著你,要你陪同他到菜市場購些魚蝦、雞豬肉來請客。你討厭到菜市場,也很討厭跟在他們的屁股後麵,瞎轉悠地問價錢。有一次這位買菜砍價的朋友,神秘地告訴你某街有擦擠人乳的地方,硬拉著你出去看看西洋鏡。你出於好奇低俗的心態,像見識見識是何方的妖魔鬼怪。他領著你過了幾條胡同,在一條繁華的小巷裏,門麵兩邊有幾個七彩的燈箱在閃悠著,旁邊又是挨著發廊。他先躥進了店鋪,要你緊跟著進去,說來這裏別膽怯沒事的。店內坐滿了年齡不等的女性,你看著這些女子究竟妖嬈到什麼樣的程度,她們怎麼不顧廉恥地要給男人擠奶按摩呢,怎麼樣把奶水噴灑在男人的身上。你隻是瞥了幾眼一個胸部特別突出的少婦,像似坐月子喂嬰孩的婦女,而且張牙露齒的有些猙獰可怕。其他幾個女子大腿在椅子上裸露地擺蕩著,正在妖嬈地對著鏡子塗眉毛。突然間你的思想靜止窒息著,對異性的欲望一點也沒有了,你感到在恐慌之中,似乎這裏就是陰森煉火的地獄,似乎是看著鮮美卻是蟲類隱身的爬行物,似乎這是人妖魔鬼作怪的地方,隨著孽障的妖嬈舞動而嬗變。這就是改革開放的人們在瘋狂中所顯露出醜陋的一麵,也是男女們肆無忌憚地釋放錢色的欲望!你逃出了女鬼所待的地方,懷疑著這位交了八年的朋友是否搞錯了,他被你貶低為人性的鄙俗,不應該領你到最低俗趣味的穢窩裏。你終於有一次摸清了老虎的屁股。
你被幾位初次相識的狐朋狗友隆重地從白雲機場接到了古鎮。其中一位叫阿木的朋友,帶著一個白嫩妖冶的女子。後來這朋友悄悄地告訴你,說那位女子是做妓女的,要你小心別同他們摻和著。你對阿木就有些鄙視,為什麼不領著老婆反而領著妓女呢。阿木知道你與這位朋友關係親密,投資辦廠的事靠著你,因此對你特別地熱情,而且他也想巴結你做朋友,也許對你有一番好意在獻媚著。時尚的初次見麵禮隻有女人,作為禮物敬奉,但不知你喜歡哪種女子,幾天裏阿木總在介紹推薦慫恿。但他知道有一個是他經常去的神秘的地方,要你去瀟灑,去泡女人,說那裏的女子又白又嫩又年輕,價格又便宜。但是你偏不領情,總是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連續幾天晚上,幾位男士都在尊敬地向你敬酒起哄挑戰,要帶你去看看美女成群的地方。這朋友也許明白你的性格收斂不開放,是一個怪人,阻止阿木不能瞎起哄。你知道初來乍到在年輕的朋友之間,應該要隨緣地同流合汙,裝著大方地跟隨著阿木進街串巷。也許阿木是個穢窩裏的老手,到那之後很快地要了一把鑰匙遞給你,後麵就跟來了一位女子。阿木還是普通話裏摻和著粵語,叫著你老爺,把你的姓氏又篡改了,要你開放些,讓女子按摩輕鬆一番,到了這裏不用客氣,而你還是推三阻四地把鑰匙還了他,阿木被你謝絕了很不樂意。因為一直沒有接受與他們同流合汙地相處,倒覺得心裏有愧在冷落孤立他。阿木所帶回來的白嫩女子,在白天裏同他睡著覺,晚上酒足飯飽之後又打著麻將,不好意思同你這個怪人對話了。
這朋友也是這副德行,不良的陋習總是不改,但是對你設計得很厚道,甚至有種魔法驅使著成了八年的朋友。他家裏有一個賢惠善良的妻子,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還是不好好地過日子。他總是領著姘頭在臨沂同居著,作為朋友你多次勸告他要珍惜家庭老婆孩子,不能拆散了夫妻哄了姘頭,這種甜蜜的人生不會維持永久的。他總是輕鬆地說,沒有事的,玩玩而已。他回到了古鎮之後,甩了與他同居的女子,又勾搭上了一個年輕的女子,所辦的廠一個接一個地失敗著。他老打電話問你借錢,而你沒有多餘的積蓄,借了一回後來也就不再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