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側臉。那是個並不算漂亮的女人,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薄嘴唇,鼻子微微翹著,沒什麼其他特征。
她來到門邊,剛要探頭望向外麵,隻聽一聲來自地底的呼喚伴隨著巨大的回聲在空間裏回蕩開來:“戴麗婭!”那個男聲叫道。
她立即便回過頭,令羅德裏安長出了一口氣。
從她剛才現身的旋轉梯底部又探出一個人的上半身,此人的出現令羅德裏安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怎麼會是他呢?他怎麼會在這裏?!
如果不是自己眼花,那此人不正是羅德裏安在亞曆山大的同桌查理嗎?!那個膚色黝黑,整天逃課,愛闖禍的小子。沒錯,就是他!
羅德裏安被弄糊塗了,他怔怔地看著查理朝那女子揮揮手,“發現什麼了,戴麗婭?”查理看上去和這個女人頗為相熟。
“沒有。”她回答,聲音尖尖細細的,有點像小孩子,而且說話也有些怪腔怪調。
“哈,我就說是你神經過敏!一定是風,對吧,喏,那扇門被吹開了!我就知道是這樣。”他指了指洞開的塔門,滿不在乎地說。這口氣和學校裏一模一樣。
“是啊……我知道。”叫做戴麗婭的女子返身走向旋轉梯,這倒是羅德裏安希望看到的。
“好了,好了,快點,我們還得工作哪!你不也想快點見到你姐姐嗎?”查理說著又向下走去。
“是啊……”戴麗婭的步伐明顯地一慢,回答得有些猶豫,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安和恐慌,但還是點點頭,跟了下去。
待兩個人消失在旋轉梯口,羅德裏安還是硬撐著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安全後才從雕像座上跳了下來。從大火爐邊離開令他舒服了不少。他胡亂抹了一下臉上的汗,小心地來到門邊,尋找躲在一邊的梅妮。
梅妮出現在打開的門後,她躲在那兒,從門的鉸鏈縫中也目睹了這一幕。並為此驚訝不已。
兩個人意識到封印之塔還有個地底部分後,便將目光對準了旋轉梯的樓梯口。
“他們在下麵!”梅妮很輕地說著,看了看羅德裏安。
羅德裏安躡手躡腳地來到地板上那個有旋轉梯伸向地下的圓洞邊,跪在地上,探頭向下麵望著。梅妮也學著他的樣子那麼做。洞中透出光來,下麵就應該有那兩個人。
他們發現下麵的結構和上麵差不多,也是圓形,沒有隔層,中間是有許多空中走廊伸向四邊的旋轉梯,四周的牆上也是一格一格的石抽屜。這地下室深有十幾米,從上麵看下去,有點嚇人。羅德裏安換了好幾個角度,尋找那兩個人,但是都因為樓梯板擋住了視線而失敗了。
“隻有下去了。”他望著梅妮,下決定。
梅妮的神色一凜,但還是點了點頭。
羅德裏安用力搖了搖旋轉梯的扶手,似乎不太確信這東西的牢固程度。在看見梯子絲毫不動後他才放心地踏上石階,梅妮跟在他後麵。
正走了兩級,隻聽一陣石塊摩擦的咯咯轟響,嚇得他不知該進還是該退,以為自己觸到了什麼機關。
可猛地他發現,有一道空中走廊正以旋轉梯為圓心,緩緩地劃過一個角度,而那咯咯聲正是由它發出來的。查理隨之出現在那空中走廊上,他走到盡頭,開始閱讀石壁上的銘文。(剛才他想必在樓梯上,因為樓板擋住了垂直方向上的視線,自然是看不見他)
羅德裏安和梅妮同時也明白了這空中走廊的妙處。當要觸及高度過高的石抽屜時,便可以使用這空中走廊。雖說看上去有些笨拙,但以八百多年前的工藝來說,是相當不錯了。
梅妮仍然奇怪為什麼人們不能用飛行類法術來查看這些過高的石抽屜,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查理的聲音忽然大嚷起來,“找到了!戴麗婭!找到了!”
戴麗婭的腳步聲不絕於耳,一會兒,她也出現在了查理站的那道空中走廊上。她仔細地看著一塊石頭上的銘文,問道:“是這個嗎?你確定嗎?”
“那裏會錯?!瞧,”他用手指指著石塊上的一行,念出聲來,“格蘭莉斯·查爾頓,925年12月7日……”
羅德裏安隻覺得腦袋裏一陣轟響,後麵查理說了什麼他都沒太聽明白,他感到身後的梅妮一個趔趄幾乎要摔倒,便用肩膀向後頂住她,但還是覺得她的身體在發抖。
格蘭莉斯?
他想幹什麼?
隻見查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將裏麵的液體倒出一些,抹在那石塊的封泥上,封泥不一會兒便紛紛剝落,悉悉沙沙地掉下去,落在離他們十幾米深的地下室地板上。他伸手握住石板上的圓石環,一拉,便將它抽了出來。
這大約是兩尺長一尺寬,長長的一個東西,第一眼便會讓人聯想到棺材。
羅德裏安和梅妮怔怔地看著這兩個人將棺材放到水平走廊上,又是一記悶響,棺材看上去挺沉。如果不用旋轉梯和空中走廊卻用飛行類法術,要在空中搬動這龐然大物是很困難的。
查理一邊咕噥著什麼一邊又拿出那個小瓶子,將裏麵的東西倒出一點,灑在棺蓋上,液體沿著棺蓋流淌著,有的打在地上,有的從縫中滲進棺材裏。
查理在一邊等著,而戴麗婭則站的遠遠的,一雙手絞在胸前,非常不安地咬著嘴唇,而眼睛卻是死盯著棺材不放,好象這裏頭會跳出一具僵屍或者是骷髏。看上去她好象有點怕她的姐姐。
羅德裏安此刻確定,查理手中的那瓶液體一定是“蘇諾妖精之淚”,因為沒費太大的工夫,查理便輕易地掀開了棺蓋,將它扔到一邊。妖精之淚破壞了棺材的封咒。
幾個人直勾勾地盯著棺材裏麵。戴麗婭起初捂著臉不敢看,這時才大著膽子挪過幾步來。
棺材並不深,裏麵也沒跳出什麼怪物,四個人同時看見了躺在裏的那個人。一身白衣,栗色頭發散亂著的女孩熟悉的麵孔——格蘭莉斯·查爾頓。
她的雙手放在身側,一動不動地仰麵躺著。
她現在已經算是死了吧?
梅妮慶幸沒看見什麼麵目全非的腐屍,她想起葛瑞雅的話,現在還一陣陣後怕。
“這是姐姐嗎?”戴麗婭趴在棺材邊,仔細打量著,扭頭問查理。一邊伸過手去,似乎想去觸摸,但又不敢。
“對啊,就是。”查理點點頭。
羅德裏安和梅妮萬分詫異為什麼查理要說格蘭莉斯是戴麗婭的姐姐,難道戴麗婭連自己的姐姐也不認識了?!
“可是……肯貝托,”戴麗婭迷茫地望著那個在旁觀的兩個人眼裏該叫“查理”的人,“這真的是姐姐嗎?”
梅妮在心裏叫著:“這當然不是!”
而羅德裏安卻被這名字刺了一下。他搜索著腦海裏的記憶,發現了隻有一個人和這個名字有關,那就是肯貝托·約格霍夫。
“是啊,是啊,你……”沒等查理(或者是肯貝托)說完,隻聽戴麗婭一聲失魂的尖叫震動了大家的耳膜——
有一隻冰冷的手從棺木中伸出來,攥住了她的手腕,她本能地想掙紮,但早就被嚇的無法動彈了。
而接著,令人血液都要凝固的畫麵就伴隨著一陣陰冷的笑聲出現在眾人麵前——
格蘭莉斯的“屍體”竟睜開眼睛,隨後由棺中緩緩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