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永傷(4)(1 / 2)

西野雲章的打仗風格從他們第一次見麵便表現得十分清楚:計劃周密,穩紮穩打,滴水不漏,一直到他十八歲作為副將第一次上戰場,以及他以後七年的作戰生涯,都是如此。而琳用兵則要詭秘得多。她信奉隨機應變,常常是分析地形和敵我情況後,定一個大致的計劃便開打,打到哪兒算哪兒,讓人捉摸不透。為此西野雲章還很不客氣地嘲笑過她:

“你打仗就是胡攪蠻纏,一點章法都沒有。但就奇了怪了,你這小丫頭運氣怎麼那麼好,還每次都贏!”

她狡黠地笑笑,道:“嘿,你懂什麼,我這叫出其不意!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怎樣打,敵人怎麼會知道?”

但不得不承認,和西野雲章合作得多了,她也學會開戰前在心裏做下周密的計劃。

事實上,琳和西野雲章平時吵得厲害,但一上戰場,他們就是最好的搭檔。一個用兵多變的公主,一個計劃周密的年輕將軍,兩種看似完全不同的風格,配合起來竟能天衣無縫,百戰不殆,於是族人都稱他們倆為“月靈雙璧”。“雙璧”坐鎮,所向披靡。

作為月靈部落引以為豪的“月靈雙璧”,他們共同麵對過血色的沙場,也共同欣賞過寧靜的明月。而《月漾》,正是琳在軍中休息時常吹的曲子,也是不大通音律的西野雲章最喜歡的曲子。他常常說,月漾,月漾,悠揚的簫聲在月光中蕩漾開來,就連天地萬物,也會屏息傾聽。

那樣的得意,那樣的輝煌,那樣的甜蜜,現在回想起來,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聽說……雲章曾經受過很重的傷,休養了好幾個月才痊愈,是嗎?”秋小心地問道。

琳淡淡一笑,點頭道:“是啊,他受過傷。魔法似乎就是他的克星,他的武術是勝過我的,但魔法不行。那次他受傷就是因為魔法,傷好後,他左手的掌心留下了一個疤痕。”她伸出自己的左手,看著白淨的掌心出神,“那個傷疤,從虎口開始,貫穿整個手掌。那是個無法痊愈的魔法傷口。”

她清楚地記得,那是她第三次帶兵迎敵,也是第一次和西野雲章協同作戰。那時她還隻有十八歲,有了前兩次的完勝,她心裏一得意,便什麼都不放在眼裏。但偏偏那一次,領軍的是華天部落最資深的魔法師之一。打鬥間,她一個疏忽,被一個中級水係魔法擊中右肩。還未等她查看自己的傷勢,水係魔法師的咒語已經念畢,又一道殺氣騰騰的藍光撲麵而來——

她怕極了,腦子一片空白,閉上眼睛隻是等死。然而想象中撕心裂肺的疼痛並未到來,耳邊卻傳來了西野雲章的聲音:“一個高級魔法師,竟然對一個小姑娘下殺手,真是不要臉!”

聽那語氣,他氣極了。

她睜開眼時,西野雲章臉色鐵青,金鞭緊緊勒住了魔法師的脖子,那魔法師的臉已經漲成醬紫色,口張著,卻已發不出聲。見魔法師被擒,眾將士都連連後退,不敢貿然進攻。

然而他沒能堅持住,不等對方逼不得已下令退兵,他便倒下了,那魔法師也被勒得暈了過去。她奔過去時,他已經失去了知覺,渾身紫黑,肩上和背上的傷口還在往外冒血,左手被某種黑色液體覆蓋——那魔法中,竟融入了毒氣。她想也沒想,便凝聚靈力為他驅毒療傷。

對方的士兵呆立了一陣,然後又逼了過來,西野雲章卻仍未醒轉。她心下大急,猛地揮劍轉身——耀眼的白光閃過,周圍的士兵還來不及尖叫,就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道鋒利的白光,竟同時奪去了十數人的性命!附近的士兵都嚇得呆在當地,連轉身逃跑也忘記了。

她也沒想到自己能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眼見眾人不再進攻,她沒有多想,一聲清叱,飛身掠起,手中長劍直指對方主帥的麵門。等周圍的親兵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和那中年將軍拆過數招。仿佛是受到某種力量的相助,那日她出手格外迅捷而淩厲,最終將對方主帥斃於劍下。

那一戰,月靈軍也是傷亡慘重,但他們終於還是贏了。

西野雲章想必為她擋下了好幾個厲害魔法,因此受傷極重,即便部落裏所有的治療師和生命係法師——包括梅洛長老——都來為他療傷,撿回了一條命,他還是昏迷了五天。她在他床邊整整守了五天,瘦了一大圈。母親心疼極了,幾次來勸她回去休息,勸她好好吃飯,她都聽不進去。

第五天傍晚,西野雲章終於醒轉,一眼便看見了她。他身體還很虛弱,但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我不是死了嗎,你怎麼在這兒?難不成那一戰你輸了?”

她看著他的眼睛,忽然喜極而泣,這反倒嚇了西野雲章一跳——在他的記憶裏,琳即便受傷流血,也是從不流淚的。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從沒有安慰女孩的經驗,她這樣一哭,他立刻慌了手腳,手忙腳亂地安慰道:“算啦算啦,打仗嘛,哪有不輸的時候?死了就死了,不值得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