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宇宙,王逸燑感到自己就是其中的一粒星塵,在漫無目的地漂浮,漂浮。遠處的所有星體碎碎地閃耀著鑽石般的輝光,仿佛為他鋪展開一條無比漂亮的地毯。
"這是什麼地方,真是太美了..."
那閃閃的星光地毯慢慢擴散,點點的光暈互相滲透,變得更加柔和。深邃的漆黑宇宙的邊緣處泛起微光,那光就像滴在宣紙上的水一樣慢慢向這邊暈染,又像朝霞迸發出生的希望,那裏會是美麗的日出嗎?隨著天邊漸漸亮了起來,鑽石般光怪陸離的星塵溶解成毛茸茸的柳絮,漫天飛舞。
柳絮源源不斷地從那一排老柳樹上飄下來,老柳樹守護的不正是他最喜歡的那個靜月湖,那個當初因為它的美好意境而毅然報考那所大學的場景躍然出現。靜月湖就那樣平靜地見證了多少莘莘學子的努力和成材,那年他才19歲。
他在湖邊晨跑時候第一次見到了那個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女孩,那個總是愛開玩笑喜歡無理取鬧的"小家夥",那個作為他初戀的同班同學。他們在一起上課,一起自習,為了無聊的知識競賽一起去圖書館排山倒海地翻閱資料,一起邊抱怨食堂的飯菜一邊勸說對方多吃一點,周末逃難似的奔出校園一起漫無目的的軋馬路,期末考試後一起騎著山地車兜風感受近在咫尺的大自然...
在別人看來他們總是一起的,也應該是一起的,卻唯獨沒能一起渡過家庭差異這道難關。男孩無法實現女孩家裏提出的經濟要求,哪怕隻是推遲幾年也不能被接受,於是一段也許可以成為造化的緣就這樣被現實擊碎。天色突暗,大風驟起,飛沙走石,靜月湖突然一改往日的唯美,變得波濤洶湧麵目猙獰,那排柳樹瘋了似的狂舞枝條抽打路人,學子們紛紛抱頭逃竄。漫天的柳絮瞬間幻化成無數黑色的惡靈向王逸燑圍攻過來,吼叫,撕咬。頭劇烈的疼痛,目眩耳鳴,一道閃電撕裂了頭頂的重重烏雲,絕堤似的暴雨瞬間傾注下來,一隻被這突如其來的惡劣天氣迷住找不到歸途的柳鶯被閃電擊中,散發著焦炭的死灰直直地跌落...
"啊啊啊啊啊!"王逸燑感到頭就要炸開了,一聲恐懼的呐喊驚醒過來,沒想到自己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任胸口劇烈起伏也呼吸不到足夠的氧。"噩夢,"他緊閉著雙眼對自己說,"隻是個夢!"就像她離開後的378天裏他常常經曆的那樣,他知道隻需要這樣靜靜地閉著眼坐一會兒,一切都會過去的。
然而頭痛,目眩,耳鳴,並沒有因為他從噩夢中驚醒而退去,反而一波一波持續折磨著他。王逸燑猛地睜開眼,發現並不像以為的那樣見到那熟悉的亂七八糟的18樓宿舍以及莫名其妙的看著他的哥們兒,眼前的景象隻不過是另一個夢魘。一個不大的房間,唯一的光源是一扇高高在上的沒有玻璃隻有鐵欄的小窗。房頂沒入一片難以觸及的黑暗之中,從四周斑駁肮髒的剝落了一地牆皮的結實水泥牆可以想見天花板也一定是醜陋肮髒卻又絕對結實的砼結構,一切都隻能聯係到一個字眼:囚牢。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害怕了,心髒將大汩大汩的血液泵入大腦,胃裏也早已是翻江倒海。待慢慢平靜下來,環顧四周,屋內除了一把鏽的不成樣子的鐵椅子外再沒有任何擺設,空蕩蕩的地麵上一片一片的暗色汙跡,王逸燑不願承認那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留下的幹涸的血漬,不願猜測曾經在這房間裏的人經受了些什麼,更不敢想象自己將要經曆什麼...對麵的牆角裏蜷縮地坐著一個女孩,頭低低的埋在雙臂下,絲絲烏發遮住了一張秀氣的臉龐,卻遮不住兩行無聲流淌的淚水。
這個女孩好像在哪裏見過?
王逸燑想不起來,腦中隻有些高大集裝箱的畫麵,和懷抱一個少女求救的片段,這些場景什麼也解釋不了,徒增了他滿腦子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