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花圃的大門,住在不同宿舍的人們就要沿著不同的小路下山去了。有幾個監警跟著,王逸燑不敢明目張膽地去跟胖虎他們搭訕,隻在岔路口處故意停下來,一腳踏在石頭上假裝係鞋帶。
何靈音自然是在旁邊等著,可是等了一會兒她發現王逸燑把鞋帶係上又解開,然後再係上再解開。何靈音終於忍不住悄悄地問道:"銅子兒,你要幹嘛?"王逸燑回頭看了看,身後有兩個監警在等著他,想了一下,故意放大了聲音說道:"這鞋帶是怎麼了?係成死扣解不開了!"
何靈音感到莫名其妙,王逸燑要幹什麼?她飛快地轉動腦筋,思索著王逸燑要告訴她什麼?見王逸燑係著鞋帶不時抬頭往另一條小路看去,她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遠處,小童聽到王逸燑的聲音終於回了一下頭,看到了一直在係鞋帶的王逸燑還有旁邊等著她的一個女生。小童心領神會地拍了拍胖虎的胳膊,悄悄往這邊一指,胖虎也看到了何靈音。
"好啦,終於搞定了!"王逸燑撣了撣鞋上的土,站起身來輕鬆地說道,"音子,我們走吧。"何靈音仍然一臉費解的樣子,她確信王逸燑絕不是在係鞋帶,臨走前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裏到底有什麼?
穿過那片詭異而又危險的荒草坡,就像每晚的新聞聯播一樣準時而且毫無例外地,那輛白色卡車停在那裏迎接著這幫掛著"VS"胸牌的監員。人們用各種熟練的動作登上卡車後槽,單腳跳、單手撐甚至是一個大側翻,就算是閉著眼也不會失足跌落。王逸燑看著他們一個個身手不凡,這得需要多少時日才能練就?他可不想在這裏待上那麼久,今晚他就要向著自由、向著他熟悉卻又已經陌生的那個世界邁出第一步了!
抓住卡車後槽梆用力一拽,他大步邁了上去,恨不得現在已經回到了劉元那個院。一想到那棟陰森怪異的宿舍樓,王逸燑覺得27號的話還真是一針見血,那就是一棟牢房。不過,如果真像胖虎他們說的那樣,有那樣一條神奇的地道,那麼他離開這裏的日子就有了盼頭。
何靈音看王逸燑坐在車上摩拳擦掌,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小聲問道:"銅子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話…?"
王逸燑看著她,本來想告訴她這個計劃的,現在卻又改變了主意想等一切都準備好了之後再告訴她。逃跑這事情對於904可不像剪斷幾顆黃猛菜那樣不疼不癢,萬一出個什麼差錯怕是要被活活扒掉一層皮…看著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王逸燑不禁心生憐憫,在心裏說道:"你放心音子,等到真的要出去的那一天,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何靈音看著王逸燑那複雜的眼神,更加確定他就是有什麼話想告訴自己,到底是什麼呢?難道還是要去實驗科嗎,為什麼不告訴自己?…難道是銅子兒自己一個人要被送去實驗科嗎?何靈音心裏一陣酸楚,她承認她是有點舍不得,舍不得他離開自己,更舍不得他去實驗科,那是個虐待人的地方…
王逸燑看著音子的眼神從疑惑逐漸變成了擔心,又變成了焦慮,然後似乎又變成了不舍,隱約還有淚光在打轉。王逸燑噗嗤一下笑了:"音子,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何靈音看見他衝自己笑,反而更加覺得悲壯,暗自下了決心:如果真的,我們的生命就要結束在這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我不會就這樣認輸,我會跟你一起反抗到底!何靈音還他一個泰然的微笑,可是最終,滾落的一滴眼淚還是誠實地暴露了她的內心。
王逸燑這下笑不出來了,雖然臉上還保持著陽光明媚,心裏卻是一場地震。一邊笑著一邊哭?這是什麼情況?音子怎麼了?他盡力保持著樂觀的心情問道:"音子,怎麼了?是不是…"
還沒說完,何靈音就笑著輕輕地搖了搖頭,大滴的淚珠抑製不住地溢出,劃過她精致的臉頰,但她還是那樣堅強地笑著。王逸燑看得心都要碎了,她一定是想家了吧?這樣一個花季女孩要承受這些,太殘忍了…
夕陽徹底落下去了,天邊已經變成了青紫色。老洪抽了口煙,伸手把煙灰彈到車窗外,前麵的路漸漸被夜色籠罩住看不清了,他打開了車燈。兩旁一片片的荒草和灌木就像是成群結隊的黑色鬼魅,他們似乎是看準了大山裏唯一的這輛車,隨時準備展開襲擊,隻是被車燈一照暫時散開,卻立刻又在車後集結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