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的啜泣聲中,白玥的神智在慢慢的恢複,她記得自己好像是被車撞了,是在醫院裏麼?
不過她早就沒有家人,誰會為她哭?
她艱難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厚重的床幔,鼻間還有濃重的中藥味。心頭一動,再轉頭去看一直在自己耳旁哭泣的人。
她的動作將趴在床沿哭泣的年輕女子驚動,見一雙漆黑的大眼睛似是懵懂地盯著自己,那女子一手遮唇,難掩驚喜,“姑娘,你終於醒了。”
白玥沒理會她,不動聲色地將周圍環境收入眼底,雖然心中驚詫萬分,倒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如果不是誰那麼無聊和她開玩笑的話,她恐怕是到了另外的世界。低頭看了看嚴重縮水的短小身材,忍不住歎了口氣,好容易活個二十多歲,還沒戀愛嫁人,轉頭又要重新活一遍,心好累。
那丫鬟見她不聲不響,隻呆愣愣地躺在床上,頓時傻了眼,不敢在耽擱趕忙跑出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就過來了,診了半天,隻留了個驚嚇過度的結論,然後又開了一張安神的方子帶著一旁拎藥箱的學徒就走了。
那大夫離開不過一刻,還沒走出府,就被侯在側門穿著藍底暗花襖一臉嚴肅的嬤嬤給攔了下來。
“張大夫,太夫人身子不適,勞您多走一趟。”
“嬤嬤客氣,老夫這就過去。”那大夫也不含糊,把藥箱取了過來,打發了學徒先回去,自己跟著那嬤嬤走了。
跟著嬤嬤進了院子,走進外間他便站定,看著嬤嬤掀開簾子走進去,裏麵好一會兒也沒有聲音,張大夫在心裏泛起了嘀咕。
常年跟達官貴人打交道,他靠的可不僅僅是醫術,還有那剔透的心思。這世家的後宅哪是那麼好呆的,這位太夫人叫自己過來,看病是假,問話才是真。
想起剛剛呆愣愣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張大夫在心底歎了口氣,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規矩的行了個大禮,“張柄給太夫人請安。”
“嗯,免了,老身最近睡不太好,故請張大夫來看看。”話雖如此,卻沒有讓人進去的意思。
“這是草民的榮幸。”
“張家的萬壽堂在臨安開了有二十餘年了吧?”屋內,帶著幾分蒼老卻難掩犀利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張大夫心裏咯噔一下,“承蒙太夫人與侯爺看得起,已經二十有七年。”
“這些年也多虧了你,老二媳婦產後血崩那會兒,也是你救回來的吧?”
“草民不敢居功,都是二太太吉人天相。”
張柄的態度讓太夫人很滿意,語氣也緩和了不少,“你也不必自謙,這臨安城內你的醫術也算是數一數二,不然侯爺也不會如此信任於你。”
張柄沒再吭聲,他自然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不過很多事情,並不取決於這個。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該親自走這一遭。
“聽說你剛才給五姑娘瞧過,她身子如何了?”
“啟稟太夫人,五姑娘隻是有些體虛,並無大礙。”張柄如實道。
“哦?怎麼我聽說她磕壞了腦袋呢?”
“這……”張柄打了個寒戰,遲疑了半天也不敢接口。
太夫人卻沒想就此放過她,聲音冷厲道:“怎麼,莫告訴我你沒瞧出病來?若是你不行,那就換你張家其他人過來。”
張柄後背的汗如汞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大聲道:“草民是怕說了後會傷了太夫人的心,五姑娘怕是治不好了。”
簾子後的人沉默許久,仿若終於滿意地哼了聲,“罷了,你且回去吧,往後五姑娘那頭你多走幾趟就是。”
“是。”
直到走出侯府,張柄才抹了把汗,回想起剛才仍心有餘悸。這內宅之事當真不能隨意插手,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隻不過這一回,他怕是難以抽身了。
要說這臨安侯府的事兒在臨安百姓心裏也頗為傳奇,老侯爺是跟著太祖爺打天下掙來的爵位,十年前又有帝姬下嫁侯爺的第三子,當時也算是一樁盛事。隻可惜這位公主卻是個古怪的性子,平日與三老爺關係疏遠,也從不去拜見婆婆,整日守著佛堂,這麼些年過去隻生下一個女孩兒,正是五姑娘。
這五姑娘從小還是養在太夫人身邊的,與她生母根本沒見過幾麵。而從進了侯府之後,這位帝姬就鮮少出門,漸漸的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侯府中還有這麼一個尊貴的人兒。
太夫人今日的做法,張柄心裏多少也明白一些。三老爺雖然整日無所事事,但卻十分得寵。本以為娶了公主也算是一條出路,誰知公主不得聖上寵愛。往常那些嫁出去的公主哪個不是風風光光,這位倒好,在臨安窩了這些年,聖上愣是沒賞過一樣東西,仿佛把她給忘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