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冷亭。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僅剩的一點昏聵的陽光照進屋裏,把那白衣人染成了灰色。斑駁的光點爬上他的衣角,映得他的臉猙獰無比。他的臉憋成了絳紅色,牙用力地齜著,雙目緊閉,鼻孔圓張,幾乎要泣出血來,眉毛更是擰在了一起,顯然是正在承受著什麼難以忍受的痛苦。
兩道微弱的白光透過他的眼瞼射了出來,眼球在不安地跳動著,連帶著他的眼瞼也抖個不停。他雙手緊緊地抱住頭顱,麵部的器官抽搐起來,似乎想要從臉上掙脫。雖是苦痛難耐,他卻一聲不吭,靜默著、無聲的忍受著這一切,暗暗運起功法抵抗。
不知過了多久,眼瞼那透出的白光終於漸漸消弭,雖還有些不適,但是痛感已大大降低,他劇烈跳動的心髒安靜了,麵部的五官也舒展開來,隻是淩亂的發梢上還是沾滿了冷汗,濕漉漉的。汗水順著臉頰慢慢滑到下顎,聚集在一起,滴落到地上,他長舒了一口氣。
倏然間,他的眉心處又隱隱射出微光,剛剛消逝的劇痛再次充盈了他的大腦,他一驚,但並沒有太多惶恐,右手凝指抵在左手掌心,左手凝指抵在眉心,強大的精元之力循著雙臂和頭顱圍成的圓圈流轉起來,終於壓製住了分魂之術的反噬。
須臾,他朝門外輕聲呼喚:“遠兒。”聲音雖已平穩,但任誰都能聽出裏麵攜帶著的虛弱。
“父親!”一直守在外麵的青衣人推門而入,他徑直走到窗邊的書案邊,點了燈,這才發現他父親頭發淩亂地坐在那,眼神有些虛浮,像是神識受到了什麼劇烈的創傷。
“父親,您這是怎麼了?!”
白衣人搖了搖頭,他的兒子生有天疾,打出生起眼睛就是盲的,經過百餘年的苦修,雖然已經能夠視物,卻始終練不成清靈明目,不得不讓他有些惋惜,這千瞳之術他兒子是練不成了,可作為一個修真之人,連基本的夜視的能力都沒有,讓他惋惜之餘不禁有些惱怒。
白衣人看見青衣人眼中帶著擔心的濃濃的關切之意,撇開思緒,竟然破天荒地笑了笑:“沒什麼大事,有人滅了我的分魂,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撤魂便被滅殺,是以導致功法反噬而已。”
青衣人倒吸一口涼氣,他父親說得輕巧,功法反噬,那可是每個修真之人的噩夢,極易讓修真之人經脈寸斷,甚至可能爆體而亡,身為修真之人趟人族之間爭奪天下的渾水他本來就不是很情願,若是父親因為這事再有個三長兩短,他連殺了那個人的心都有了。要不是小妹生了一個絲毫聚集不起靈氣的窩囊廢,哪裏來的這許多麻煩事,可是父親偏偏對這個小外孫額外喜歡,甚至不惜隱藏身份到他身邊做一個軍師,輔佐他爭霸天下。可這小子本不是九五之命,父親沒辦法隻好挑了五座城池,建了一個奇大無比的逆陰轉陽陣,在每一座城分別留了一縷分魂和一個下屬,來收集陰陽之氣為這小子逆天改命,可謂是下足了功夫。今天,父親要是因為這事落了病根,自己非去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外甥不可。
白衣人見兒子的神色,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擺手止住了他,麵有慍色:“此事你不要再空費心機了,我定會助他一統江山。你現在馬上去東土鎮重建大陣,最好能回趟宗門,打探下最近宗門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順便注意一下最近妖界的動向,今日滅殺我分魂之人,似乎已經到了妖王的境界,最令人疑惑地是他竟然認識我,而我不認識他,這件事務必要查清楚,否則,可能於我們不利。”
青衣人沉吟片刻,見父親看向自己的目光越來越淩厲,隻好雙手合揖,道了聲是,退了出去。
門闔上了,白衣人甩手拂滅了燈燭,他雙手按在太陽穴上,輕輕地揉動著。半晌,他自言自語:“倒是有點意思。”黑暗中,看不清表情,隻聽一陣渾濁的咳嗽聲傳來。
東土鎮,陳府密室。
管離秋和葉燃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兩人懵懵撞撞,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記得被那胖乎乎的員外爺看了一眼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是以兩人看到所處的地方和馬伏聿之後大感詫異。
“見過馬前輩。”管離秋上前見禮。
“什麼馬前輩不馬前輩的,你師父是我長輩,俺又豈能是你前輩?你就隨宋吳喊我一聲馬大哥就行。”馬伏聿聲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