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兩個雷諾(1 / 3)

白霧籠罩著灰色山脈的溝壑和山穀。群峰倔強地聳立在霧巒之上,迎向夕陽。

夕陽躊躇著落下天空,像害怕懸崖似的,將其漸弱的深紅色餘暉灑照在北山口。

隻見一名少年氣喘籲籲地從山的深處奔出來,在陡峭的懸崖邊上戛然止步。他個子不高,皮膚被曬成健康的銅色,顯得有些瘦。白色背心顯得髒兮兮,像是在泥土裏打過滾兒,綠色的工裝褲被懸崖下竄上來的風吹得鼓鼓的,那風揚起少年一頭染上塵土的黑色短發,也吹迷了他的雙眼。少年不禁抬起右手遮在黑眉上方保護眼睛,不讓這夕陽異常的亮度灼傷。一路的奔逃讓少年透不過氣來,雙腿緊繃得發抖。戴在右手腕上的銀色手鏈,那枚鏟墜在餘暉下折射出血般的紅光。

再也無路可逃了。

高大的追擊者猶如死神一般安靜地尾隨,風凜冽地吹著,披在他身上的紅色鬥篷呼呼地飄揚,鬥篷帽卻倔強地低低掩住他的臉。轉過身來麵對追擊者的少年,承受著來自對麵的壓迫,他厭惡這種感覺,當對方向他抬起右手時,他猛地將戴在右手腕上的手鏈扯了下來,向腳下深不見底的山穀拋去-

不!

隨著追擊者憤怒地吼叫聲,一道幽藍的冷光同時向少年擊來,少年隻覺得胸腔一陣刺痛,整個人就從懸崖上跌了下去。

金色的菊花!

視線模糊的少年,將那朵繡在追擊者紅色鬥篷上的耀眼花朵烙在心裏……

啊-

雷諾驟然驚醒,噩夢仍在深深影響著他,躺在床上的身體好似破碎在那冰冷的山穀裏。半晌,他才緩過勁來,雙臂撐床起身,不自覺地伸出右手摸了摸胸口-

一串冷汗從額頭淌下來,滲進他哆嗦的雙唇,那是恐懼的味道。

“我靠!”他無力地罵了一句,光腳下床,抹掉臉上的汗水去客廳倒水喝。噩夢來得太真實,少年被攻擊墜崖的情景久久徘徊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此時,已過午夜,隔壁的臥室空無一人,他不得不將心中的餘悸擺在一邊,為另一個人擔憂。

房門被人粗暴地拍響,他隱約聽到父親那熟悉的嚷叫聲。

前去開門,一身酒氣的父親東倒西歪的走進來,指著他的鼻子就是一通抱怨-他朋友剛抱了孫子,從喜晏上的種種折射出了他這個兒子的不爭氣-很顯然的,他也想喝媳婦茶,抱孫子玩兒了。

雷諾不說話,隻是敷衍地點頭。他扶著父親進臥室,老人躺在床上從先前的大聲抱怨到後來的咕噥,漸漸的,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取而代之的是雷般的呼嚕聲。

為父親拉上毯子,雷諾煩躁的想抽根煙,屋裏轉了一圈,半截煙頭都沒找到,之前玩魔獸的時候,他把剩下的半包煙全抽光了。

穿著拖鞋出門,在樓下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包香煙,才出店門他就迫不及待地拆開煙盒取了一支香煙叼進嘴裏-

沒有半點聲響,鬼魅般地掠過一個人影,雷諾冷不丁就被撞得四腳朝天了,香煙隨著他一聲呻吟,掉到地上。

“你爺爺的……”雷諾一個激靈從地上坐起身子就煩躁地朝那人破口大罵,隻見那個高大的人對他不理不睬,眨眼的功夫已走到街另一頭的拐角處,那襲熟悉的紅色鬥篷在夜風中張牙舞爪地飛揚。

謔?

恐懼突然漫上心頭,雷諾緊抿雙唇,盯著那個男人拐過街角,就在瞬間,他分明看到那人將低低埋在鬥篷帽下的臉轉向了他,昏暗的路燈將微微勾起的唇角照亮。

雷諾吞了口唾沫,撐在地上的右手不禁握緊,卻意外的發現捉到了什麼東西,稍稍低頭瞥去,竟然是根手鏈,露在拳外的小銀鏟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一抹細汗再次滲出他的額頭。

夢,還沒醒嗎?

視線迅速地返回街的拐角處,那個人已消失無蹤。

雷諾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身,低頭看了看手掌裏的銀色手鏈,蹙眉,他猶豫半晌,將它丟棄在便利店門外的垃圾桶裏,轉身離開。可是,才走了幾步遠,他著了魔般轉過身,去將手鏈從垃圾桶裏撿了回來。

這是少年的手鏈!

他默默地想著-

在電梯裏,緊握著手鏈的右手不禁再次摁在胸膛上,噩夢帶來的那份痛楚到現在仍未消逝。好似那個少年和他就是同一個人般,他們同等的視這物件如生命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