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宮中就已經開始了祭天的儀式。
人影交錯,宮女們錦衣衣玉飾,執彩燈扶羽扇,內侍宦官們引領宮中大臣們列隊參禮朝拜,進出往來。
我坐在院牆上,看著外麵的熱鬧和院子裏早早起床,練腿走台,緊張的規規矩矩的眾人,大家都拿眼光看著天色,小心傾聽外麵的動靜。
又是幾聲有韻律的奏鼓,遠遠宮路上已經有了長長一隊朝衣顯赫的官員從正殿步出,到東麵偏殿休息。
我們所在的西側偏院比較冷僻,隻隱隱看得見,聽得到恢宏的大殿廣場輕輕泠泠傳出典雅的鍽鍾晨樂,天已經大亮起來。
冬天的天高雲淡,藍幽幽仿佛水玉,風是冷厲的吹過錦衣棉袍,讓所有翹首以待的人都再無困意,清醒異常。
“邪教的人都才起了,正在拜什麼教主的神像呢,看他們還挺安分的。”桃之夭夭打著哈欠報告,粉色的花瓣就又散在風中,似有人注意,卻也在看到牆角幾隻紅色的雪梅和被晨風揚起的清雪就釋然不怪了。
悠然的琴音忽然響了起來,清寧和樂,眾人探頭看去,是芳兒在門前支了古琴,素手撩撥。眉目間淡然一片,沒有一絲仇怨或是波動的緊張。似乎眾人也都漸漸安心下來,各回了屋子打坐練功。
白楓在走廊扶闌上坐了,輕輕扶了龍泉劍似在思索,小魏坐在石階上,抱著彎刀,看著眾人,似有不耐。
清虹和夭夭也都又化成了普通人的樣子,出來曬著太陽,享受這份風雨前的寧靜。
我也抓了牆角的積雪,捧了起來,在陽光下,晶瑩中有金光耀耀。的確,等待的時刻最是難熬……
我們默默在院子中,看著豔陽升到正午的高度,聽著大殿中直衝雲霄的典賀稱頌,萬福叩安,一直等著,等我們的出場。
午膳過後,先是邪教的那些人,被傳召麵聖,說是國師要在大殿前的試英文武台,灑酒盟天,行這最為浩大的祈福祭天舞。
據說此舞先是半個時辰鬼樂奇舞,之後所有的人匍匐在地,祈禱暗自誦經,要持續兩個時辰……
這樣的祭奠曾經也是有過的,至少每位皇帝登基大典就會舉行。
太子說,估計他們便是選擇了此舞,有異動自然是要在誦經的時候。所以,緊接著他們就是我們的出場,當然之前的時候,我們也要小心。
緊隨著邪教的人之後,在傳召公公的引領下,一隊幾百人浩浩湯湯的走在宮牆蜿蜒的青石路上,威武的大殿越來越近。
在人群裏,安靜的走著,看著周遭,也許今天也是為了我這個身份的了結,為了,酬謝皇宮給了我這樣一個轉生的身體吧。
宮女執了拂塵彩燈,羽扇托盤沿路站得滿眼,威武的士兵金盔銀甲,長劍側扶,目不斜視,隻有各處銜接引領的公公們,一殿一殿,一門一門的換著做指引。
繁瑣的禮節,宮門重重,隻是作為一個藝人走進,我已經覺得是鑽進了層層的桎梏中,幾乎有些透不過氣,真不明白,那些個人爭得什麼。
好在宮門多壯闊,寬而高,我們的巨鼓倒是通過的容易。雷弈已經在我們起行前趕了過來,同白楓,小魏,芳兒,清虹,夭夭一同抬了巨鼓,好在幾人都是靈氣運用自如,沉重的巨鼓在他們看來倒是輕如鴻羽。
“停!!~請眾位在止陽殿稍事歇候聽傳。”公公細細的嗓音掐著弧度,還故意壓低的響了起來。我打了個哆嗦,住了腳。
不過,隻隔了百米便是殿前廣場,千人低沉的祈禱之聲,詭異的樂音早已清晰入耳。大家都緊張的全心警戒,不敢絲毫懈怠。
好在,很快,聽到了外麵輕輕有節奏的擊掌聲從遠即近,終於,殿門開了,幾個錦衣玉冠的公公在門外引領,帶著我們跟了去。
廣場上,四周都匐著邪教的人,總算鬆了口氣,如今我們即來了,他們再生事也就不那麼容易。
“叩見皇上,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祝娘娘玉體安康,仙壽恒昌!”我們幾百人都規規矩矩的三拜九叩的行了禮,隻有躲在大鼓後麵的雷弈,裝死人斜躺了在那……我知道他是不甘給這人間帝王行禮,不過,抬頭看看,好在周圍的沒什麼人作聲,場外的人,也離得頗遠,在這繁多的人中倒還不易發現。
其實我也滿肚子不樂意,想想這皇宮我當了自家後院來回也幾個月了,皇帝皇後看得多了也不新鮮了,如今就這麼正大光明的見個遠麵就這麼麻煩,那我寧願永遠做賊!
東麵一個高台上,搭得祭台,上麵披頭散發,裝神弄鬼的自然就是那個國師,如今正盤腿坐著,手搭拂塵,該是正念祈福咒語呢。
“平身……”高座上的皇帝微抬了手,太監嘹亮尖細的嗓音喚了我們起身,也害我又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太子殿下特為皇後娘娘進獻壽禮,召——京城盛名的木子劇院,表演賀壽群舞!樂起!”
“咚,咚,咚!”有力的鼓聲響起,我們的隊伍,迅捷無聲的散好隊形單袖拂起遮麵,眾人舒展樂身子斜坐。展現在處在高位的皇上大臣眼中的,自然是一朵碩大嬌豔的梅花,風過,眾人衣衫拂動,倒也如花瓣微顫。
剩下的,就是——托。
邪教一刻沒動靜,我們便一刻不下台,等到他們行動為止。當然,沒事更好,就當時太子神經衰弱,疑神疑鬼。
跳大神,作法事的,我也沒少看過,如今這古典與現代結合的舞,我倒是也不吝惜的編了出來不少。
芳兒懸身落在鼓上,斜抱的古琴落在了膝上,運了靈力,十指彈跳如飛,彈奏的樂音遠遠清晰傳去……
先是邊緣女子們起身,伴著柔柔的琴音,粉色的衣裙層層疊疊舞得如風扶柳,嫵媚清妍,纏腰而過粉色的長綢,翻滾靈動,倒是仙姿綽約。
廣場周圍也有高聳的燈杆,幾個在邊緣的男子相繼搭手翻著跟頭圍到了木杆前,如同雜耍般的散開,兩邊同時的都是兩個男子忽然翻了個筋鬥,落在其餘圍圈的中人中,接了大家共同上揚的手上的力量,翻了個筋鬥上了燈杆。
然後便如履平地,不時的貼杆翻著等身長的筋鬥不停向上,看到這了,忽聽台上皇帝大叫了聲:“好!”然後就是眾多附和之聲。
我唯一抿嘴,坐在地上繼續看。
好在這宮中的燈杆都是玉石做得,又粗又高,結實牢靠的很!
兩邊的人都上了頂,先是都從腰間拿了幫好的橫幅掛上,隨即,接了下麵拋上來的弓箭,分別向相對的一人射去,鋼鐵長箭帶著特殊處理過的堅韌長繩,準確的射中了幫著橫幅的細線。
橫幅無聲的滑下,展開,正對著大殿高台。上麵隻是些喜慶湊趣的祝語。高杆上的兩人則是趁機,將長繩的尾端都綁好,這樣,在兩個高杆之間就架好了通路。
外圍的舞女們,掩袖嬌笑,雙袖疊搭著排走起長長一隊,嫋嫋婷婷的到了高杆旁,長綢翻滾舞到了上空,剛好被上麵的人接住,用力一拉,帶著輕盈的女子們如蕩秋千一般,舞衣翩躚的飄悠幾下,最後一個猛力,剛好甩到了搭好的繩索上。眾女子都身姿輕盈曼妙的旋轉安然而落……
其實這些個都是太子搜羅來或是府中培訓的絕頂高手,飛簷走壁的根本不再話下,隻是如今都隻裝成稍通武藝的舞伎優伶,我才隻好想了這麼一個麻煩但還算挺漂亮的方式給他們。
很快,長長的繩索上,站滿了各態妖嬈舞女,如在平地,繼續跳著水袖輕舞,琴音忽的錚錚急響幾聲後,空曠悠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