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郡在黃昏的日暮漸漸沉澱,像是蘸滿了墨的筆,終究是落到了紙麵,染開了一片朱紅,空中,有殘花飄落,灑滿了鬥頂飛簷,呼嘯的風聲,如哭如泣,不知喚起誰心中的死寂。
八月,這地處西北的邊城,相比長雨國其他地區的百性,倒是惶恐居多。在城裏,隱約可以聽見北邊寧埠關的戰鼓,那裏狼煙四起,戰火紛飛,也許不久將來,這裏也會遭受戰火的茶毒,冷清的街道已經物是人非,蕭條頹敗,然而臨江工部嗇夫司的官衙裏,卻是早已燈火通明,熱火朝天。
“內置弓翼是否損壞?”
“斷裂四根,不,六根,斷裂六根!”
“弓函內核轉數?”
“十三響。”
“連動軸承損毀,拆開弓函,重新置換,工曹,我需要定海三型連動軸承。”
陳設簡陋的作坊中,急促而沉著的聲音自人群中傳出。聲音清亮,鏗鏘有力,透著年青男子特有的朝氣。這篤定的語氣以及彼具威嚴的聲音讓人產生信耐,話音落下,就會有人去執行,顯然這種默契是建立在對決策者的絕對信任與成員之間長時間的磨合之上。
“掌燈!”
放下手中工具,接過屬下遞過來的鋼製組件,當連弩車機身位置被照的纖毫畢現隻後,他開始有了新的動作。
卡槽!
接入牽引鉤!
校正孔眼
按下閘動
機身弓函內那密密麻麻的機簧,精密的到了頭發絲大小,稍不留神就會接錯牽引鉤,可是在那男子的手中,那隻如針一樣大小的鉗,在殘影一般的移動軌跡中,就那麼不差毫厘的組裝完成。
緊接著是置換弓翼,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整個過程不到一杯茶的時間,這種蝗雨式連弩車,在寧埠關,這中連弩車總共五十多架,而且會維修這中連弩車的魯公堡弟子在一次戰鬥中不幸全數殉國,在寧埠關,長雨國的北軍與寂炎國的軍隊僵持了大半個月,多半是依賴這種連弩車的覆蓋範圍以及卓越的攻擊能力。
蝗雨式連弩車,可不比一般攻城器械,這是魯公堡研究的新一代連弩車,寬三丈,長六丈,可以同時發射上百發弩箭,隻要按下扳機,箭出如雨,其聲如蝗蟲振翅一般,三百米內可貫入爍石五尺,騎兵克星,可謂是城戰中利器。在寧埠關總共五十多架,出人意料的是會維修這中連弩車的魯公堡弟子在一次戰鬥中不幸全數殉國,敵方來勢洶洶,攻勢淩厲,少了這十一架利器,寧埠關的北軍壓力倍增,早一刻修好弩車,那麼北軍就多一分戰力。
嗇夫長下午接兵部這中維修委托後,把衙門裏老一輩匠師找了個遍,硬是沒一個人會修它,畢竟魯公堡的設計,輕易不外傳,這才想到一個人,一個已逝老機關師的傳人。
作坊裏氣氛有些壓抑,門外一幹軍方後勤人員,焦急的來回度著步子,有些軍士耐不住性子,開始跟嗇夫司的差役大聲喊話,似乎能排解心中的情緒。
作坊裏工曹,工匠們沒有人說話,有條不紊的執行著中間男子的指令,像是擰緊發條的鬧種,不知什麼時候能停下來。
“王大人,裏麵的可是魯公堡的弟子項飛掣?”作坊外一名身形健碩的軍官怔了怔,臉上露出惆悵的神色問道。
。
嗇夫長無奈的擺擺手,尷尬的道:“哎!。。。天妒英才啊。項飛掣早在一年前死了。”
“呸,你看我老糊塗,我那傻女兒還為那小子哭了大半月,後來聽說那小子在風月樓酒醉而死,第二天立馬同意了董將軍他兒子的求婚!”那軍官恨恨的跺了下腳,似乎有些懊惱,道:“王大人,難道你們衙門又來了個魯公堡的弟子?”
王大人右手一擺,正色道:“李大人,魯公堡的弟子是那麼好求的麼?我門長雨國第一學府一年下山的弟子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工部能給我們分配一個名額就已經不錯了,這不是趕上戰時征集令嗎,都給北軍調走拉,我那部魯公堡的機關鳥都擺在倉庫一年多拉,出了故障就沒修好,哎。。。”
“哦,怪不得,上次寧埠關年巡察你遲到四天”那軍官恍然大悟,良久之後,又問:“王大人,這裏麵的這位。。。?”
“丘千機的徒弟!”燈光下的中年男子心中恍惚放出了什麼龐大的巨獸。
“丘千機,這名字怎麼那麼熟啊,難道是。。。?”
“沒錯,就是四十年前,那位從魯公堡離家出走的鬼才丘千機!”
“哎呀,王大人,那位百年來唯一一個才氣進入通天境領域的鬼才,居然在你們衙門當差,真是不可思意啊,他怎麼會屈尊在你們這個小衙門?”那軍官大吃一驚。大聲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