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別人,早已小命不保。
風清揚,你別太過分!你要知道,我是皇帝!
清揚連夜抱著小公主,送回了集粹宮。
皇後清瘦了不少,抱著孩子,隻是哭泣。解除了禁足令這個好消息,也並未給她帶來多少欣喜。
清揚剛進明禧宮,沈媽就告訴她,剛剛太後送信來,說是過幾日就回,要趕著回來給皇長子辦滿月酒。隨同送來的紅帖,正是皇長子的滿月儀仗安排,擺酒、唱戲、賀禮、賞賜,滿滿當當十多頁,清揚一路看過去,隻覺得紅晃晃地刺得眼睛生痛。
這樣的排場,妹妹何曾有過,心慈何曾有過,皇長子啊,皇長子,她終於體會了妹妹的希翼,任世人,誰不會為此心動?!
不公平啊,為什麼不可以是香兒?!為什麼不可以是心慈?!
她為自己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大吃一驚。我曾經那麼痛恨妹妹的嫉妒,而我現在,為什麼也會嫉妒?
唉,無欲則剛啊,我是不是,走遠了。
她神色索然地合上紅帖,坐在燭光下,謂然長歎一口氣,自語道:“母後,所幸清揚未負你的所托,你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抱孫子了。”
門外,一雙明黃色的龍靴,兀自停住。
手,正欲推門,卻也停住。
“皇後還好麼?”沈媽在桌邊納鞋,一邊“嗤嗤”地扯著線,一邊問。
清揚不語。
“在想什麼呢?你不是才去過的集粹宮?皇後怎麼樣了?”沈媽問。
清揚悵然道:“不好。”
“唉,自打生下小公主,皇上就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她,”沈媽擔憂地說:“這孩子心性太高,也不知怎麼熬過去?”歎一口氣:“可憐啊——”
燭光閃爍,隻聽清揚疲倦的聲音:“聽天由命吧。”
沈媽放下手中的活計,躊躇片刻,忽然輕聲問:“你為何不接受了皇上,看得出,他很愛你啊。”
一絲苦笑牽動清揚的嘴角。
沈媽又說:“你已經是皇上的妃子了,總是這樣拒絕他也不行啊,他可是皇上啊。”
清揚搖搖頭。
“你是不是還念著淳王爺?”沈媽望著清揚寂然的臉,有些心酸。
“文浩還好麼?幽靜呢?”這一問,倒是正好提醒了清揚。
“他們好得很呢,”沈媽看著清揚,心疼地說:“可是苦了你了。要是當年你不讓給她,自己做了淳王妃,現在該有多幸福啊,淳王爺,倒是一個很專情的人呢。”
“說什麼讓不讓的,隻要他們幸福,我就很開心了。”說到淳王夫婦,清揚的語氣才顯得不那麼沉重。
“可你總該為自己打算,”沈媽埋怨道:“以皇上對你的感情,這個皇長子本該是你的。”
“別說了,”清揚黯然道:“我和皇上,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沈媽不依不饒。
清揚垂下頭,不作聲了。
“忘了他吧,”沈媽晃動清揚的肩膀,急道:“孩子,忘了淳王爺吧!你還年輕,重新開始啊——”
清揚無奈地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怎麼能告訴沈媽,其實她愛著的,一直都是皇上,而她一直不肯應允文舉,並不是不愛他,而是因為太愛他。她實在是怕,到了要向師父交付使命的那一天,因為太過投入,她無法割舍他。所以,她隻能克製自己的愛,隻能選擇息心止步。她的出生,注定是個罪孽,而她的一生,就是為了用自己的犧牲洗脫這與生俱來的罪孽。
她是不能愛啊——
“你這樣固執,會惹惱皇上的,”沈媽擔心地說:“花無百日紅,看看皇後現在的樣子,你拿什麼跟人家比,人家有背景的有背景,沒有背景的有孩子。”
“有就有吧。”清揚笑道:“我有的她們可沒有。”
沈媽嗤一聲:“皇上已經好久不來了,你有什麼?!”
清揚偏要無賴地貧嘴:“我有你啊,有你就足夠了。”然後吃吃地笑。
“去!去!去!”沈媽惱了:“清揚,你回不去了,認命吧,孩子!”
“唉,”清揚定定地看她一眼,幽幽地歎了口氣:“不認命還能怎樣?”
“那就把皇上叫來,”沈媽正色道:“我就不信,你就生不出個皇子!”
“他不會來了。”清揚淡淡地說:“如果他要來,還不如去皇後那裏。反正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你怎麼還不開竅呢?!”沈媽急了。
“行了,外婆,親外婆,最親最親的老外婆,您饒了我吧。”清揚伸手去攬沈媽的肩,沈媽一躲,別過身子不理她。
“連你也不理我了麼?”清揚見沈媽真的生氣了,傷感地說:“在這世上,我有娘不能認,想愛不敢愛,妹妹近在咫尺,卻是仇人一般。我到底前世作了什麼孽,今世要在這冰冷的皇宮裏受這樣的折磨?上蒼若是真的有靈,不如早些把我收了去,也是個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