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那麼對視著,誰也不說話。良久,段剛終於忍不住先張開了嘴巴,道:“我該如何出去?”
仙女依舊不說話,眼睛也依然沒有眨動,但眸子裏的憂傷卻越發的濃鬱了,濃鬱的就像是一團化不開的白霧。
半晌,白霧漸漸散去,蒙蒙水氣蒙上了她絕美的眸子,她竟要哭了?
如此佳人,冷漠時已是我見猶憐,恨不得位置肝腦塗地,誰會忍心讓她哭泣?
她,又為什麼要哭泣?
段剛的眼中,也漸漸有了憂傷。他歎了口氣,道:“佳人入夢來,未語淚先垂,郎君豈不顧,拋卻一片心。若有傷心事,還請道來,即便不能分憂,也多少能讓你的心裏舒服一些。”
仙女的眼淚如雨落下,美眸中卻有了一絲的笑意。
僅僅是一絲,卻讓她的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本來是很冷漠,可這一絲笑意湧現時,所有的冷漠盡數化去,所有的憂傷隨風飄零,隻有讓人心醉的淒美印入天地之間,天地也為之變色。
段剛從未見過如此動人的笑意。
也從未想到笑意竟會在一個人的臉上造成如此大的變化。
仙女雖美,但臉色是那麼的呆滯,眼神是那麼的冷漠,讓段剛不禁聯想到頂尖畫師手下畫出的仕女圖。
但等她眼中有了笑意的時候,她整個人忽然變了,變的那麼溫柔,那麼淒美,那麼令人心碎。
她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淚水卻越來越滂沱,此刻的她,已不再是遙不可及、隻可遠觀的九天仙女,而是一個傾國傾城並可憐的絕世美女,雖出塵脫俗卻依舊是來自紅塵的凡人。
段剛的心一下子軟了,眼中充滿了憐惜的神色,他竟已忍不住的想要去擦拭掉她臉上的淚痕,更想輕輕擁她入懷,給她安慰,給她他所能給的一切。
仙女突然道:“你終於來了!”
她的聲音很脆、很好聽,猶如出穀黃鸝,宛若天籟,縱然是比之慕陵容的聲音也絲毫不差。
她的語氣是那麼的不平靜,充滿了激動和無盡的思念,像是要一語道盡心中的掛懷、道盡心頭的相思之情,更像是千言萬語彙聚而成的一句情話,撩人心弦、動人心扉。
她眼中的憂傷已完全不見了,隻有相思淚。
淚落如雨、字字珠璣,一滴滴、一字字,無不打落在段剛的心尖。
他的心在抽搐。
仿佛,那仙女眼中和心中的憂傷與思念都是因為他才有的。
讓如此絕美的女子為自己痛、為自己傷、為自己獨守苦等……
段剛隻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千古罪人,是一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惡名浪子,是一個不解風月、不懂欣賞的人間惡少……
他的心裏,已開始厭惡自己,深深的厭惡,恨不得立刻就將自己殺死。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將美人重重的攬進了懷中,手掌極盡溫柔的撫摸著她的秀發,喃喃道:“我來了,你不必再受苦了。”
仙女,在抽泣,肩膀聳動著令人心醉又令人心碎的美麗。
如泣如訴的嗚咽聲,再一次撕開了段剛心中的傷口,更像是在他的傷口上撒上了一把鹽,他已痛的渾身痙攣,他的心已片片破碎。
心中對自己的厭惡,也愈發的強盛起來……
他捧住女子嬌美中略帶著一絲蒼白的臉頰,柔聲道:“你是誰?我又是誰?為何我見到你隻會覺得心痛?”
女子雙手環住段剛的脖子,展顏一笑,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給我起的名字叫玄心,你說,我一直都會懸在你的心上,不論你去往何方,都不會忘記我;你是我的丈夫,我叫你天,我說,你一直都是我的天,是我的全部,不論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的心都隻為你思念。”
你懸在我的心上,我是你的天……
如此簡單的話語,卻勝過人世間最美的情話,也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加的令人心動。
段剛的眸子裏,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呢喃道:“可我為什麼不記得你了?我本不該忘記你的。”
如此佳人,有誰會忘記?
又有誰舍得忘記,能夠忘記?
沒有!絕沒有!
可段剛卻是真的想不起來了,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他隻覺得自己和眼前的這個女人似曾相識,心心相係,渾若一體,可偏偏就是想不出她是誰,也不知道曾經的自己和她到底有過如何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愛情。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自稱是玄心的女子,緊緊的摟住段剛的脖子,柔聲道:“你是天,我的天。不要再離開我,一輩子守著我,好麼?”
段剛緩緩閉上眼睛,淚水滑落,呢喃道:“好!我永遠守著你,再也不離開了,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