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風淡淡一笑,輕輕揮了揮手,那一套皇階裝備就突然飄到了段剛手裏,整整齊齊,沒有任何的淩亂。
他又苦笑著搖了搖頭,抬腳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喃喃道:“歸神丹和皇階裝備我都不要了,你們總不會說我別有所圖了吧。”
段剛忽然轉身,厲聲道:“站住!”
司馬風站住,頭也不回,道:“你同意了?”
段剛冷冷道:“你到底要什麼?”
司馬風慢慢轉過身,邪魅一笑,眨著眼道:“我若說我要跟你做朋友,你信不信?”
段剛不說話,他知道,司馬風一定會自己說出原因的。
司馬風接著道:“一個人,肯為了自己的朋友而不惜舍棄一套傳說中的皇階裝備,這樣的人一定是個很好的朋友。無論誰有這樣的朋友,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他指了指蕭桐,又道:“蕭兄氣度沉穩,寵辱不驚,成名數百年卻沒人見他為誰變過臉色。剛才,他卻因為不能幫助你,而突然變得黯然失落。由此可見,你一定是個打著燈籠都沒處找的好朋友。”
段剛道:“所以你才讓我謝你?”
司馬風笑道:“不錯,你若謝我,就會有那麼一點點感激我,一個人若是對另外一個人有了感激之情,以後總會成為朋友的。”
他又坐下,悠然自得的喝了口茶,才接著道:“我司馬風雖是一介六品丹師,朋友卻極少,好朋友更是一個沒有。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們若換做是我,隻怕也會害怕那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和寂寞。”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色已變的黯然,眸子裏更是透露出一種發自骨子裏的孤寂和落寞。
這種眼神,段剛曾經見過。
這番話,段剛也曾經聽過。
那一年,他被聖域的聖衛抓住,押解他的人叫蒼劍,一個終生沒有朋友卻十分渴望友情的人。
雖然段剛因逼不得已才引來獸潮,借機脫離了蒼劍的掌控,但在心裏,卻早已經將蒼劍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至今,已經十幾年過去了,但他猶記得蒼劍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長達三十年,死一般的孤寂,你有過麼?”
段剛說自己沒有,他又說“所以你不懂,更不明白我為什麼渴望擁有朋友。”
那時,他的眼神、他的語氣、他那足以令任何人心酸的孤寂,都和現在的司馬風如出一轍。
段剛忽然有些明白司馬風為什麼要胡攪蠻纏了。
司馬風忽也黯然問道:“孤寂,死一般的孤寂,你有過麼?”
段剛搖了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
司馬風忽也長長的歎了口氣,低聲喃喃道:“你沒有,所以你不懂。”
這句話,竟和蒼劍說的一般無二。
隻不過,他的語氣竟比蒼劍還要悲戚,他的眼神也比蒼劍要痛苦的多。
顯而易見,他絕對是個沒有朋友的人,因為,隻有那種人才能說出這種滄桑寂寥的語言,才能說出那種心酸的感覺。
他的這句話,一下子觸動了段剛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段剛的心裏也在發酸,就連鼻頭都酸溜溜的。
司馬風站起身,充斥著孤寂的眼睛凝注著段剛,喃喃道:“我獨自一人站在孤冷的山峰上,那孤寂的寒冬,令我發抖……血腥的殺戮過後,我獨自一人買醉,醉倒在街頭,醉倒在凜冽的寒風中,沒有任何人溫暖過我的心,我有時候甚至在想,我的心是不是已經死掉了……那時候,我渴望友情、渴望親情、渴望愛情,可我醒來後,卻又害怕背叛、害怕失去、害怕……也許還害怕我自己……”
段剛皺著眉頭,柔聲道:“那你為什麼還要來?”
司馬風道:“為了朋友,可惜終生免費為任何人煉製裝備的人,難道也會背叛朋友麼?”
段剛用感激的眼神看著蕭桐,道:“當然不會。”
司馬風忽然笑道:“所以我來了。”
頓了頓,又道:“一個肯為了朋友不惜奉獻皇階裝備的人——當然也不會背叛朋友。”
段剛歎了口氣,道:“所以你才胡攪蠻纏,怎麼也不肯走。”
司馬風眨了眨眼睛,道:“你若是我,你肯走麼?”
段剛歎氣道:“我不是你。”
司馬風大笑起來,笑聲中,渾身都在顫抖,笑的聲音都變了、臉都紅了、眼淚都掉下來了,卻還在笑。段剛相信,他恐怕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笑過。
笑聲中,他已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大廳,遠遠的傳來一句:“我若認準了你是我的朋友,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變的……”
聲音鏗鏘有力,不容有半點質疑。
蕭桐的神色忽然變的複雜起來,像激動、像感慨、又像悲傷
同樣的一句話,他豈非也說過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