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漸漸看著手中的銀鐲,以及它發出的細碎聲響,早已和肉體融合在一起。那小小的光亮,散發著無盡耀眼的光澤。她把它緩緩移向手臂之中,那便是她記憶和現實之間的力量。
她從此感到在深夜裏淒苦長眠,唯有手上星星點點的光亮,唯一如此慰藉和善待。
於是漸漸學會報複和催眠,那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平妃突然感到胸腔裏的力量開始發作,洶湧成災,甚至很想殺一個人。
她去養心殿請安,以及帶去杏仁糕,玄燁安置在一邊,沒有諸多言語。
她說,天有些涼意,於是把門合上,順手反鎖起來。
玄燁寫著書畫,她靜靜地走到他身邊,竟沒有一點聲響,她在旁邊替他磨墨,她開始漸漸聚集指尖的風,織成網狀的風,從窗外席卷而來,讓風漸漸湧進他的瞳仁,她在肆意地微笑,她說,殺戮,本就是如此肆意的事。隻是你一定想不到,我才是真正的殺手。
他冷笑,他瞬息從她操縱的夢境中回過神來,他說,平妃,你的催眠之術著實厲害,不過朕早就知道你才是殺死茗瞳的真正刺客,所以才早有防備。
她仍隻是笑著說,那皇上不覺得晚了嗎。
她轉瞬露出猙獰的麵孔,她伸出左手,反複搖擺,銀鐲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幻音縈繞在他的耳邊,他好像看見她的銀鐲反複撞動,以及撞動發出的聲響,他拿起劍向平妃刺去,隻是分明看見她在左邊,卻刺空了,她亦在右邊,她在口中翕動著,殺,殺。
他感到自己被幻覺所迷惑,亦無法逃脫。
他便知那銀鐲才是平妃催眠最後的招數,亦是最為厲害的,不止是指間疾速的風。
飛花,亦是如此恣意,似是在多年之前早已安排的宿命,他聽見一陣連綿的琴聲,便開始了振作,幻影不在他眼前晃動,他真真實實看見平妃站在那裏,以及她臉上驕傲的笑魘,被完完整整地倒垮了。
他便親眼看見那些花瓣在自己額前輕柔地落下,隻是以飛刀之勢把平妃臉上刮著的流血的痕跡,平妃開始用手指聚集著風,隻是那些風似逃脫一般,亦無法湧動。
她反複擺動著手上的銀鐲,它們散發著細碎光痕,卻沒有幻覺和魔音。
她站在那裏,似是一個從未學過催眠之術的人。
她第一次感到對方的強大,以夢境操縱著她所有的催眠之術。以至於無法對抗,亦無法逃脫。
她吐了一口黑色的血,亦想起什麼,隻是記憶在抵達她心裏的那一刻,在瞬間消失了。
她依稀感到在窗的另一邊的人是誰,隻是無能為力。
她在被操縱的最後一刻,亦開始清醒。破門而出,她想見見那個人的樣子。
她看見綺閣蒙著麵紗,撫著琴。手指撩動琴弦,而幽深。
那一瞬,她被綺閣指間的數片花瓣殺死,黑色的液體從她口中湧出,粘在地上,粘稠的一片。
她開始想起所有的事,那些遲了的事。
手中的銀鐲,發出最後一絲聲響,以及閃耀著的細碎光痕。
她想說,自己便是綺閣的,儒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