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晏子虛,晏這個姓氏是皇姓,對,我就是當今皇上的大皇子。我的母妃是德妃,一個溫婉端莊的女子,父皇是喜歡她的吧。因為我經常能在母妃的宮裏見到父皇,父皇還時常在母妃宮裏用飯,我就坐在一旁,那是我記憶中最快樂的時光。
後來,父皇來得次數漸少,我聽宮女們說我有皇弟了。我知道皇弟是我弟弟,但卻不是母妃生得,而且他的到來分去了父皇對我的愛。
我不服氣,不等見到皇弟心裏就討厭起來,暗地裏詛咒他最好活不久。因為父皇晚上留宿母妃宮裏,半夜被人請走,說是二皇子病了。哼,一聽就是個病秧子,最好連滿月都活不過去。
可惜,他不僅健康的活了下來,父皇還為他辦了隆重的滿月,賜名子幕。那一天我見到了我的皇弟,一個長得又白又胖的嬰兒。父皇笑著對我說,你是做皇兄的,以後要照顧好弟弟。
照顧?我憑什麼要照顧他?不是還有太監和宮女嗎?雖然我在心裏這樣說,不過當著眾人的麵,我還是痛快並且高興的答應了。看,我從小就是個表裏不一的孩子!
以後,逢年過節我都會看見皇弟那張討厭的臉,幸好他小的隻能被奶嬤嬤抱在懷裏,不會像我一樣背書討父皇開心。
可是,沒用幾年他就長大了,還最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麵,攆都攆不走,煩死人了。偏生父皇說他單純淘氣可愛,讓惠妃別太拘著他的性子。父皇還從來沒這樣誇獎過我,這讓我心裏越發的嫉恨。
有一次,他又黏著我玩兒。我趁著身邊的宮女、太監不注意,把他推到了地上然後轉身就跑。
聽見他痛苦的喊著皇兄,我頭也不回跑得更快起來。回到宮中,惠妃竟然也在。不一會兒,太監抱著他回來,他的膝蓋在流血。
看著那鮮紅的顏色和他臉上痛苦的表情,我有些害怕了。
惠妃似乎也嚇壞了,大呼小叫的喊禦醫,宮女、太監跪下一片。
他哭得很傷心,我想應該很疼。我知道自己這次闖禍了,一定要吃苦頭。可沒想到,他抿著嘴說是自己跑摔了。惠妃當即罰了侍候的宮女、太監,我卻逃過一劫。
他白著小臉給身邊侍候的人講情,父皇正巧趕上了,連連誇讚他敦厚善良,還賞賜了他一串佛珠。
本來我還對他心存感激,聽了父皇的話又全都變成了嫉妒和怨恨。
等到無人的時候,母妃跟我長談了一次。原來,我的心思母妃都知道。她告訴我,父皇不會隻有我一個皇子,現在有二皇弟,以後還會有三皇弟、四皇弟。。想要獨占父皇的寵愛是不可能的!不過可以想辦法得到父皇最多的喜愛,光靠把人推倒是愚蠢的作法。母妃還讓我好好想一想,為什麼皇弟能得到父皇的稱讚。
我想了一晚上終於想明白了,母妃知道我推到了皇弟,想來父皇也知道了。難怪他看我的眼裏帶著責備,他不說是想看我知不知道悔改吧。
第一次我感覺自己並不聰明,太容易被旁人看穿。我拿了金瘡藥去找二皇弟,跟他道歉說一晚上沒睡好,不喜歡他是因為他分去了父皇的喜愛,可看見他受傷卻又心疼害怕。尤其是昨天他沒把我供出來,讓我慚愧感動,以後會做個好皇兄,好好照顧他。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得懂我的話,不過我是說給父皇聽的。果然,父皇再見我眼中多了幾分慈祥,我知道自己這次賭對了。
從那以後,我便學會了掩飾情緒和內心真正的想法。每日揣度著周圍人的想法,尤其是父皇的。我勤奮讀書,不怕辛苦的練武,對奴才寬厚,對長輩恭敬,對皇弟慈愛。
可能是我太過於心急,一次練習騎射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我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真以為自己會死掉,不過我卻活了下來。精心調養了一年多,我才能重新練武,不過母妃還是很擔心,總是千叮嚀萬囑咐。
父皇經常說,聖祖皇帝武能安邦文能定國,是千古一帝。我雖然不敢跟聖祖相比,卻想成為文韜武略的皇子,成為父皇眼中的驕傲。從馬上摔下來算什麼,越是困難的事情我越要克服。
果然,父皇見到我此舉誇讚了我,還說什麼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將苦其心誌勞其筋骨。我聽了心裏暗自欣喜,臉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因為我知道,父皇挺喜歡皇弟,他最會撒嬌說漂亮話。
我已經做好了有許多個弟弟的打算,不過他們並沒有出現。跟我一同長大的一直都是二皇弟晏子幕,而他早就不是我的對手。
隨著年齡的增大,我又明白了許多。我的外祖父是定伯侯,二皇弟的外祖父不過是個小小的芝麻官;我的母妃出身高貴是四妃之首,他的母妃不過是小家碧玉難登大雅之堂;皇後身體孱弱不能生養,我們都是庶出,可我占了一個“長”字。我盡可能的扮演一個疼愛弟弟的兄長,因為我知道晏子幕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
我就這樣心理扭曲著長大,對誰都帶著虛偽的麵具。
一轉眼,我已經十三了。母妃給我安排了一個宮女,雖然沒有明說,我卻知道是侍候我行房的。
事後,皇弟悄悄問我是什麼感覺,那個宮女怎麼樣等等。我笑而不語,心裏卻忍不住不屑。
這能有什麼感覺,不過是必經的過程罷了。那個宮女跟侍候我洗臉、穿衣的奴婢沒什麼區別,我甚至不記得她的臉。比起什麼宮女,更讓我興奮的是我終於是個男人了!
父皇準許我入朝聽政,我在心裏告誡自己,一定要戒驕戒躁,多聽多想少說。在朝堂之上看見那些老狐狸,我越發明白,一個人永遠成不了事,接下來的日子我便開始著手培養自己的勢力。
眼下我能相信的隻有外祖父一家,剛好舅舅的兒子林逸竣比我小了一歲。原本我沒見過他,聽說他腿有殘疾又死了親娘,整天悶在府裏不出來見人。可後來他的腿竟然好轉,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母妃的宮裏。看著他的眼睛,我突然覺得我們是一類人,隻不過我用溫和偽裝,他用冷酷抗拒。
我跟母妃提出讓逸竣進宮陪讀,這件事很快便成了,一同進宮陪讀的還有其他幾個世家子弟。我和皇弟和和氣氣,可底下的陪讀卻勢不兩立,我明明知道卻不予理睬甚至是縱容的。
那天,皇弟的幾個陪讀挑釁逸竣,他們打賭比武,我倒是樂意見到這樣的情形。在我身邊的人不能是個孬種,想要得到重用就必須有能耐。
逸竣果然沒讓我失望,他出手狠、準、快,又不留餘地,俗話說得好,就怕遇見不要命的。逸竣一戰成名,那些個陪讀再不敢招惹,遇見他都恨不得繞著走。因為雙方事先有約定,父皇知道了也沒說什麼。
我看出逸竣是個心思縝密,遇事鎮定有膽色之人,加以他日必定能成為人上人。我有意拉攏,便時常去他家中做客。我見到了他的繼母,是個氣質出塵婉約寧靜的女子,比宮裏的嬪妃都要美豔動人。
我想到了坊間的傳聞,都說林家二少爺也就是我那舅舅,娶了小小的七品官家的庶女做繼室,還發誓再不納妾,原來是因為這十分女色。英雄難過美人關,想來我那一向被母妃誇讚的舅舅也不能免俗。
不過隨著去侯府次數的增多,我漸漸明白舅舅了。一個容貌勝過貂蟬,心思玲瓏過比幹的女子,還有著動人心弦的柔和嗓音,能得到這樣女子相伴,怕是天底下男人的希望吧。
可是在我心中,美人和江山不需要比較,即便是比這美豔上十倍的女子都不能讓我動心。
我往侯府去的次數多了,每次都要帶上皇弟,因為我瞧出他對二表妹有些意思。
果然,皇弟的心思越發露骨,除了二表妹似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皇弟真是愚蠢,惠妃豈會讓他娶我的親表妹?他終究是空歡喜一場,陷得越深恐怕會傷得越重,父皇就會對他越發的失望。
宮裏辦了賞花宴,請了不少三品以上大員家的姑娘入宮。二皇弟傻乎乎偷偷去找二表妹菲虹,問她王姑娘如何。他是想娶了王姑娘做側妃,過一二年再娶菲虹做正妃,希望二人能好好相處。可是他不知道,這次父皇是要賜婚,徹底斷了他的念想。生在皇家,有許多事都容不得他妄為。有時候,越在乎的東西反而會越容易失去。
果然,父皇賜婚,王姑娘成了皇弟的正妃,而我則如願娶了皇後的侄女廖氏為妻。
我知道這是母妃極力促成的,廖氏一族在朝中勢力很大,得了他們的助力我便如虎添翼。至於那個廖姑娘,倒是常見她在宮中行走,模樣端正頗有些心機的模樣,不過這皇宮之中哪有單純之人?身份顯赫能助我一臂之力,還不愚蠢的女人,母妃倒是幫我尋了個好媳婦兒。
那個側妃柳氏出身就要差一些,一副嬌柔溫順的樣子,眉眼間多了幾分俏麗嫵媚。她若是能安安分分的侍候,我倒是不介意給她些臉麵。總之,我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皇弟聽了這消息卻震驚繼而瘋狂,對,他就是瘋了!不然就不會跑到乾清宮門口跪著抗旨,他妄想用這種辦法迫使父皇改變主意,他還真是幼稚的厲害。
那個王姑娘的父親是禦史,王氏家族在朝中的勢力僅次於廖氏,看樣子父皇對皇弟給予了不少希望。這個結論讓我心中鬱悶,也做好了好好看戲的打算。
我了解皇弟,別看他平日裏對誰都和善,半點脾氣都沒有的樣子。其實,他上來倔脾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像當初他死活黏在我身後一樣,即便是被我推倒受傷都不放棄。他把菲虹當成手心裏的寶貝,這次他斷然不會輕易就服軟!
果然,事情鬧得很大,皇弟淋雨跪了一夜。父皇把他召進禦書房訓斥,他破天荒第一次頂撞了父皇。我看見父皇眼中的怒火,心裏高興極了。
父皇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怒,提著劍要殺皇弟,我知道父皇是不會真要了皇弟的性命,不過這個時候是展現兄弟情深最好的時機。
我毫不遲疑的衝了過去,抱住父皇的大腿。父皇一腳踹在我的胸口上,我感覺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連喘氣都費力,第一次見到母妃哭腫了眼睛。我張開嘴巴想要說話,滿嘴的腥鹹一口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口像壓著一塊大石頭。
禦醫站了半屋子,旁邊侍候的宮女紅著眼圈,母妃強忍著淚水。
父皇來了,說了些安撫的話,把禦醫院院使帶了出去。我心下忐忑起來,感覺自個這次性命堪憂。果然,晚上我就暈乎乎的難受的要死,之後就又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我問母妃皇弟的情況,母妃說正在休養不讓我擔心,隻顧好自己的身子就成。
父皇顯然很惦記我,每天不是親自過來就是打發身邊的大太監過來,補品流水似的賞過來。可是我的身子卻越發的虛弱,有時候連坐著都不行。難不成我就這樣成了病秧子?我睡著的時候偷聽到了母妃和禦醫的談話,原來是父皇這一腳正踹在我的舊疾處,即便是調理好了,也不能再練武,我這輩子恐怕都離不開補藥了。
難不成我以後就是個廢人了?我不相信,心裏滿是怨恨和不甘。這次二皇弟讓父皇很失望,我卻大出風頭,隻要能養好身子,我相信父皇會決定立我做太子!
我開始拚命的喝藥,禦醫開得藥方早晚吃兩次,中午我就加了一次,身體果然有了些起色。不過我卻勉強能下床,略微用內力都會渾身乏力酸痛,胸口有股腥鹹往上湧。
我開始煩躁不安,對身邊的宮女發了脾氣。這個時候皇弟來看我,他似乎換了一個人,這讓我心裏越發的焦躁。聽說他又去給父皇請罪,在父皇跟前懺悔,乞求父皇的原諒。他一向會說漂亮話,父皇自然是原諒了他。
那我這一腳算什麼?父皇不會立一個連上馬都吃力的人做太子,這樣下去我就直接出局了。現在我開始懷疑皇弟是不是像他表麵那般單純,這一切若是他的詭計,那麼他就太可怕了!
還不等我理清這一切,父皇就把我送到了丹霞穀靜養,聽說是皇弟提得建議。他好厲害,先是讓我受了傷,隨後就把我弄出了皇宮。我一直輕視了對手,他才是最會偽裝的那個!
丹霞穀是我舅母的產業,她們一家都在那裏修養,我知道是為了避嫌。因為皇弟莽撞的舉動,菲虹遭受了很大的非議,這裏遠離人群自然就少了風言風語。
丹霞穀真得很美,這裏的溫泉泡起來真舒服。我獨自待在吊腳樓上,吃用之物都有專人送上來,來了整整五****都沒下樓。
一日,我倚在欄杆上看書,希望能讓我紛亂的心安定下來。忽聞下麵有笑聲便探頭下去看,就見丫頭、婆子帶著兩個小孩子正在草地上玩耍。
我知道那是舅母生得龍鳳胎,之前在宮裏曾經見過。男孩子就漂亮的過分,女孩子就安靜的過分,是一對可愛至極的孩子。
那個小丫頭像個粉嫩粉嫩的肉團,她在草地上蹣跚學步,舅母吩咐丫頭、婆子不用扶著。隻見她走兩步一個屁股蹲兒坐在地上,雙手抓著地撅著小屁股往起拱,那樣子活像一隻小狗。拱蹭了一陣,她竟然放賴似的趴在地上不動了。等丫頭過去瞧,才發現她睡著了,隻好把她抱起來。
舅母很喜歡讓孩子們到外麵活動,我就時常倚欄瞧著。那個小丫頭還真是喜歡睡覺,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都能呼呼大睡。我也有皇妹,可惜她不過是個貴人生得,我隻在她滿月的時候見過一麵。印象中她皺著小臉哭哭啼啼,一點都不討喜。原來小孩子也挺有意思,我甚至下了吊腳樓走近了瞧她。
丹霞穀的氣候很好適合靜養,不到十天的功夫我就感覺身子骨輕快了好多。那日舅舅回來,帶了藥酒,我便跟他喝了幾杯。
出了房間被冷風一吹,我登時有些頭暈,跌跌撞撞進了房間倒下就睡,睡夢中竟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見一個像仙境的地方,那裏的風景美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在夢裏,我走進了一片果林,樹上結滿了紅豔豔的叫不上名字的果子。我摘下一個吃了,頓覺丹田有氣流在竄。我急忙在樹下打坐,感覺到體內有真氣再次凝聚心中狂喜。
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卻嚇了一跳,懷裏有個小小的嬰兒,竟然是菲怡。她睡得香甜,小小的手腳整個扒在我身上,像一隻沒有尾巴的樹懶。我這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吊腳樓,一定是昨天晚上喝多進錯了房間。
我低下頭,對懷裏肉呼呼似乎沒有骨頭的菲怡手足無措。她突然吐了一個泡泡,一股子果香飄散出來,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