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自回來之後就未曾見到過的唐淮南,此時他身上的家居服淩亂的套在身上,栗色發絲淩亂表情緊張,曦曦一噎一噎的抽泣著,被唐淮南抱著坐在他肌肉繃緊的大腿上,小孩子對大人情緒最為敏感,見爸爸這樣,漂亮的眼睛眨呀眨,有些害怕。
“唐淮南你幹什麼?你嚇到曦曦了!”薑橘生很快反應過來,伸出手就想要從唐淮南懷裏將孩子接過,可這次他卻死死不撒手,隻是用著那雙再深沉不過的瞳孔緊盯著曦曦白生生小臉,薄唇緊抿成條線,眼底是有陰霾的。
“曦曦,能再給爸爸畫副畫嗎?”唐淮南抓住薑橘生伸過來的手腕,後者一驚,他掌心內冰涼刺骨的溫度透過肌膚碰觸滲透進她的肌理內,很快有薄汗因著緊張而冒出,薑橘生被他弄的莫名其妙,唐淮南能不能告訴她他到底在緊張些什麼?
曦曦順著唐淮南手指的方向看去,眼淚不再掉了,重新拿起紙筆趴在桌子上開始畫了起來,為了突顯自己並沒有搗亂,她一筆一畫尤為認真,菱形小嘴巴嘟著。薑橘生蹙著眉頭,唐淮南到底想要做什麼?
很快,曦曦比照著唐淮南剛才隨手指的方向畫出來的畫呈現在其他人的眼前,待到薑橘生看清楚畫上的內容時眸光一顫,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而唐淮南也像是確認了心底裏最令他恐懼的那個猜測,高挺的身形倚靠在沙發背上,繃緊的手指緩緩鬆開了薑橘生的手腕。
“曦曦,不是這個顏色啊!那邊的蘋果是這樣的……”薑橘生臉色蒼白,燈光下接近透明,她來到桌邊,從桌上找到正確的顏色在紙上塗畫著,曦曦歪著頭似乎不能夠理解媽媽為什麼會這麼緊張。
“媽咪,我畫的就是這個顏色啊!明明我的和你畫的一樣……”曦曦睜著懵懂大眼,終於發現自己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就連剛才說她搗亂的軒軒哥哥表情也很怪,她……說錯什麼了嗎?
薑橘生手一軟,彩筆沿著她掌心內的曲線緩緩滾落在茶幾上,又隨後滾落在地板上,直至在唐淮南的腳邊停下,發出細微而又令人心碎的聲音。她從來都未曾發現過曦曦跟別的孩子有什麼不同的,從來都沒有發現過……
唐淮南的眼底像是凝結出了霜,臉色比任何時候都還要難看,他原本是想要重新開始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噩夢如影隨形的不放過他?
醫院眼科內,曦曦趴在桌子上辨識著色盲檢查圖,跟昨日的陽光四射相比,今天顯得格外陰冷,薑橘生與唐淮南各站在曦曦一邊,表情嚴肅而又緊張,唐淮南的眼神更暗了,死寂般的深度與色彩。
很快醫生就給出了初步的判斷,應該是色盲無疑,隻是嚴重程度與對以後的影響還有待進一步的觀察,薑橘生聞言單手撐在桌麵上,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而懵懂的曦曦並不能夠聽懂色盲是怎樣的概念,隻是被媽媽擁在懷裏,大大的眼睛來回轉動著,見唐淮南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她樂嗬嗬的笑著,殊不知這樣的自己更令薑橘生與唐淮南痛心。
“醫生,有辦法治療嗎?不管什麼辦法我們都願意嚐試的!”薑橘生的聲音接近麻木,她茫然的抬起頭來看著穿白大褂的醫生,而在這裏早已經見慣了各種病人的醫生並未露出任何憐憫的表情,公式化的繼續開口。
“現在的醫學還無法治愈色盲,很抱歉。”醫生的回答令薑橘生眼底的痛苦加劇,她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曦曦竟然會是色盲,是不是因為當初自己生她的時候營養沒有補夠?又或者是後來沒有照顧好她?痛苦與自責相互交織著,薑橘生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唐淮南安靜的佇立在她們兩人的身旁,大拳握緊又鬆開,在旁人眼裏顯得清冷俊逸的臉龐隱含悲傷,他清楚的感覺到薑橘生的悲傷,曦曦是她最重要的寶貝,可現在……他說不出口的那些肮髒事,原本以為曦曦能夠避開的,最終卻不過是老天給他開的一個玩笑而已。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孩子會……”薑橘生的手猛然攥緊,她和唐淮南身體都是健康的,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曦曦身上?
“或許你們夫妻二人其中一方帶有遺傳因子,這種事情也是說不準的!”醫生的話令唐淮南原本就森冷的表情更顯陰沉,他的眼神落在曦曦頭頂,此時這個孩子還並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可唐淮南自己並不是無知的,他百分之百就是曦曦患有色盲的源由!
“是我……是我的問題!”接近崩潰的薑橘生突然聽到唐淮南沙啞低沉的語調,就連醫生都愣了下,而薑橘生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唐淮南,清透的眼眸裏遍布著不可置信,唐淮南剛才說了什麼?什麼叫做是他的問題?他有什麼事情是瞞著自己的?
卻見唐淮南極冷的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對命運不可逆轉的嘲諷,與對自身的自暴自棄,在與薑橘生對視的瞬間,他卻依舊心生膽怯,膽怯著當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會露出怎樣厭惡排斥的表情。明明昨日在海洋館內的和樂融融還在眼前浮現著,明明她發梢間的浮動還在自己心底湧動著,為何才短短的十幾個小時,一切都被徹底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