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被驚動了,縣官睡夢中從床上跳起來,一聽說有人殺了軍營士兵,二話不說先往朱門客棧衝,那裏可有位茲歸城仙宮弟子,名門子弟,家族勢力延綿帝京,若出了事,這小小胡姬縣可擔不起!擔不起!
五國大陸為官的,都是念過仙宮的,即便所謂的文官,也有修為。縣官登時就給仙宮發了飛信符,飛信符即刻到,仙宮掌握著屬地城鎮的飛行符,接到傳信亦是即刻就到。軍營一萬五千人,不過兩名修仙者,想必用不到軍營的人,胡姬鎮的仙宮弟子足矣。但軍營有人被殺,自當飛信符通報,能來多少不在縣衙管轄,他們隻管通報。
仙宮弟子來了一百人,瞬間入城,來勢洶洶,與縣官帶著縣衙一起衝去朱門客棧,卻看見了一地的屍身,其中包括那茲歸仙宮弟子的屍身,那死狀……很怪異。本應是脖頸間一刀斃命的,可腹部卻有慘不忍睹的傷痕,快被紮爛了,肚腸流了一地。
屋裏的軍營士兵死得利落,客棧老板一刀被紮了脖子,床上有血,卻沒人。
縣官大驚,驚出了一身冷汗,“啊呀不好!這、這可怎生交待?”
衙役悄聲問:“這屋裏的住客呢?逃了?莫非,是屋裏住客犯下的?”
“不可能。”一仙宮弟子用劍挑開一件包袱,裏麵的身份文牒用劍尖兒撥了,輕蔑掃兩眼,“百姓人家而已。怎可能殺害我仙宮飛仙境弟子?且脖頸傷痕乃應一刀斃命,必是高手所為!”
百來名仙宮弟子相互看一眼,胡姬畢竟是小城,仙宮弟子大多修為在飛仙境以下,這一看之下不由神色冷凝。
“立刻傳信仙宮,請掌座真人!再傳信茲歸仙宮報信!”
“城中四門守門全都喚起來,如今城門未開,全城搜捕!”
仙宮領頭的弟子下令,縣官也隻得照做,一時間小城風雨未休,四門守衛撥了千人進城,街上呼喝不止,家家戶戶砸門,百姓驚起,點起燈燭,漸漸的,城中下半夜裏的燈火透過暗沉雨幕搖搖曳曳如鬼眼。
穆然和鳳天此時正在投宿的那家客棧。
縣衙人聲鼎沸的那一刻,二人便知事情有變。想要返回客棧尋到老板和夥計,令他們忘了今夜二人的長相,再趁機出城。但淋了大雨,二人衣衫盡失,縱使有隱身咒掩護,但身上滴下的水珠仍容易被人發現蹤跡,因而進了客棧廊下,兩人便進了墨玉穀中,換了幹爽的衣服重又返回來。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縣衙的人卻已到了客棧,將住店的人全都呼喝起來,挨個房間盤查人員身份,穆然和鳳天住的那兩間上房的門正被撞開,見裏麵無人之後,客棧老板和夥計被換來盤問。
老板一驚,抻頭看了眼,“這不對啊!這二位應該在店裏的,沒見著他們出去啊!”
“他們是何人?”衙役擰眉瞪眼,陪同前來的二十名仙宮弟子亦眼刀殺來。
“這……這不可能是他們啊。他們是兩……”兩個男人,而那兩名修仙者是一男一女。
但話未說出口,燈火裏,一道雪亮的刀刃刷的穿堂而過,擦著老板的臉頰,倏地釘在了門上。
那老板嚇得驚叫一聲,魂魄都要出竅,當即軟下去。
胡姬鎮仙宮的弟子卻是紛紛回頭:“誰?!”
“往後院去了,追!”
一群人嗖嗖從大堂穿過,往後院掠去,後頭跟著一幫衙役,隻剩傻愣愣軟在地上的老板,和兩腿發軟的夥計,以及一排緊閉著的門窗。
這在風雨裏死寂的大堂,忽然就真的安靜了。
安靜得連外頭的雷雨也聽不見。
老板和夥計恍恍惚惚的抬起頭來,忽然就覺得腳下開始盛開雪白的玉蓮花,清幽淡雅的香氣化作山風青霧嫋嫋蕩在山間,身後是清音廣袤的山峰,遠處是靜怡潺潺的河,月華下晶亮幾許,仙境。
兩人立在這仙境裏,忽然就覺得心神滌蕩安靜,聽山巔傳來鍾鳴,兩人緩緩回頭,轉身,看見神祗般的男子立在金光裏,微笑,優雅。
他開口,“夜色……”
兩人恍恍惚惚,跟著喃喃重複,“夜色……”
男子仰頭望望月色,聲音輕輕柔柔,似夜裏撫著的音色,“夜色太濃了,院子裏沒看清……”
兩人又跟著重複,“夜色太濃了,院子裏沒看清……”
“隱約見著那男子像是上房投宿的客人。”
“隱約見著那男子像是上房投宿的客人……”
男子回過眼來,笑吟吟輕輕道:“另一人去得太快,沒看清,瞧那身形應是同來投宿的少年。”
“另一人去得太快,沒看清,瞧那身形應是同來投宿的少……”兩人恍恍惚惚的神色裏出現微微的停頓。
“少年。”男子淡淡重複。
“少年……少年……少年……”兩人慢慢一聲聲重複。
男子勾起笑意,不再說話,負手走到屋子的窗前,卻忽然向著後院的方向看了看,蹙眉翻身,化一道月色,消失在院中的風雨裏。
此刻,後院。
穆然出聲將一群人引來,那些衙役自不必說,那二十來人的仙宮弟子修為都不及她,她與他們並無仇怨,亦不願傷人性命,隻秉持著放倒撂暈的想法出招。
一群衙役一招倒地,穆然甩袖擊出一道火色靈力,夜色裏如一柄火焰彎刀破空割去,隨後她閃身便向著下房的方向奔去。
她的短刀方才偷襲客棧老板吸引眾人視線的時候落在了前麵,如今手上沒有趁手的兵器,隻能使用術法,而她也有意不動用土係術法,更不能使用合擊招數,隻能用火術法當障眼法,連月魄之力也暫不能用,這瓢潑雨夜,偏偏火術法受製。不過,她也不想戀戰,隻想去看看那屋子裏安置的女子可還安好。
身後卻傳來呼嘯之聲,數道赤紅的劍光淩厲地刺來!瓢潑雨幕都豁開一道缺口,如黑夜裏無數遊動的毒蛇口中噴出的火舌,分上中下三層,一字排開闊長的一道,非但連她的退路都給堵死了,倘若她閃過,後麵的下房便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