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保護區裏,構樹堡(1 / 3)

小時候我們那裏窮得,無法形容。

說件我家真實的事吧,媽媽離家出走後,我二歲小妹妹想喝奶,整天哭鬧個不停,最後我實在沒有辦法了,隻好在窩窩頭上麵捏了個奶嘴,讓她嘬著吃……

到我稍解風情的時候,發現旗鼓鎮都已經見不著漂亮點女人,更別說我老家構樹堡了。除了村長一家,堡裏連年輕點的女人幾乎都見不著。大家都說是婦女主任家的大閨女出去打工三年,回家葺了三間二層新瓦房,再次出發一年後,發回家裏一封六字電報,不帶標點。把全堡的年輕女人全都招走了。

那年我初中三年級,作文經常滿分,我才不相信有這麼邪乎的事。直到有一天婦女主任把那封電報當垃圾扔到門口,而我上山採茶青路過她家,那張畫滿格子的紙正好飄進我後背的白菜筐裏。

錢多人傻快來

我相信大家對這封電報都似曾相識,沒錯,我跟我班主任陳老師講了這事,他把這事寫在了他的小小說裏,後來這小小說還得了個什麼什麼獎,所以,你們就眼熟了。

我這才信了,正所謂無風不起浪,無有機肥種不好大白菜。

高中畢業,我接管了爺爺的蔬菜大棚,想改變家鄉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老婆基本靠手的糟糕境況。我唯有努力種好蔬菜,別無二途。

今年西紅柿收成價格都不錯,第二茬很快都賣得差不多了,我正準備挑幾個還能將就吃的西紅柿帶回家。棚外好一陣喧鬧聲。

我鑽出大棚,構樹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百五十餘口全守在樟樹腳的堡口。

我操起鋤頭趕緊歸隊,因為在隊伍裏我看見我顫顫巍巍的八十六歲的爺爺和八十七歲的奶奶。

旗鼓鎮檀溪水源地保護區需整體搬遷兩個村子。上河村三百多戶,一千多人口,一年前都已經搬遷完畢。上河新村一排排新建別墅紅磚碧瓦的,是旗鼓鎮新農村建設的一麵旗幟,是舊村改造的模範村。

離上河大村四裏地的小小五十八戶的構樹堡卻成了市重點項目的釘子村。經過一年多的耐心工作,鍾鎮長現場辦公來過兩次後。上個月,構樹堡在村長的帶頭下,其中五十三戶簽了同意搬遷協議。

今天已經吵鬧了一上午,我一大早到旗鼓鎮賣菜沒趕上。現在一下也搞不清楚又出了什麼叉子。自從我知道爺爺堅決不同意搬遷後,就一心隻想種好大白菜,不管棚外風雨聲。

兩台高大的挖掘機,一台嶄新推土機早上就已經被我們構樹堡的村民們占領了,幾隻小牛犢樣狼狗被拴在了拆遷工具上,誰都認得出那是村長家的狗。

青壯丁人手一根扁擔,婦女們手裏的家夥比較雜點,有掃把,小板凳,搗衣服的木槌,甚至還有菜刀。有幾個袒胸露背的小屁孩,頭箍著柳樹條編的帽子,手裏惴著小石塊。瘋子趙半狗高舉著硬楓木棍,突兀在隊列最前麵手舞足蹈。

看到對麵幾百號人,攙扶著受傷的十來人開始後退。

村民們發出一陣陣高亢的“噢,噢”歡呼聲。一群雜毛狗(裏麵有我家的花花),也吠得更加賣力了。

塵土散開,怎麼還有一個人站在小土包上?村民一下都好奇地安靜下來。

這人並沒有停住腳步,而是向構樹堡的村民走了過來。

打頭陣的那群土狗,圍著他,虛張聲勢地叫著,叱著牙。狗們“嗚嗚”叫著,卻都不敢近身,看來是被來人的氣場嚇住了。剛才可不是這樣的,它們第一輪進攻就咬傷了十幾人。

“我是旗鼓鎮鎮長鍾一建。”鎮長滿麵笑容。

“鍾鎮長”人群竊竊私語,一陣騷動。

“賠錢!賠錢……”在趙大狗的領頭下,構樹堡村民又開始高喊口號,我奶奶的喊聲夾雜在上百號人當中,特別刺耳。

“趙小強在嗎?”鍾鎮長高聲問到。

五十多歲的小強是我們構樹堡的村長,強壯得像頭豬公,聽堡裏人傳言,這家夥一夜能搞七、八次,鄰近三村稍有姿色的留守婦女他幾乎都蘸過。誰都不知道他在搗鼓什麼生意,他還是我們旗鼓鎮的首富。

小強從人群中閃了出來。

“鍾鎮長……”小強朝身後揮了揮手,喊叫加口哨聲戛然而止。

“趙小強,你就讓大家都站在這裏曬太陽嗎?”鍾一建鎮長指了指不遠的那棵大樟樹,“那裏涼快,我們到樹蔭下再談賠錢的事怎麼樣?”村民們閃開了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