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3 / 3)

就是為米店扛米。

這是一種需要付出很大體力的工作,高漸飛之所以找這份工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絕不會再有一個隻需要吃飯和隻需要睡覺的人來搶這份工作,因為這份工作實在太辛苦。

每天早上,馬車就會從郊外運來裝袋的米,高漸飛的工作就是去收米,回到米店後,他還要把每一袋米從車上運到米店的倉庫裏。

他對這一份工作也很滿意,事實上,隻要有工作可做,他都會滿意的。

他實在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這種工作已不是太多了,無論誰找到這種一個工作,都應該會滿意的。

當高漸飛把最後一袋米扛到米店倉庫裏時,他看到米店的老板的臉上出現了滿意的笑容。

高漸飛感到很開心,他知道他終於保住了這份工作。

這份工作掙的錢要比前兩個工作要多得多,高漸飛最滿意的也是這一點。

雖然到了晚上,躺在用草鋪成的床上。高漸飛的腰就像斷了一樣,可是他仍然感到很開心。

所以這一覺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他又是第一個起床,他起床之後,就準備去套馬。可是他來到馬房的時候,卻發現馬車已不見了。

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去找老板。

老板也已起床了,當他聽完高漸飛的訴說後,隻是點了點頭。

高漸飛道:“馬車不見了,也許被人偷走了,我們要不要去報官?”

老板笑了一笑,他笑的時候並不可愛,有一種讓人忍不住要打他一拳的感覺。

老板歎了一口氣,當他歎氣的時候,高漸飛的心也開始沉了下去。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漸飛道:“什麼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這個地方雖然很大,可是並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漸飛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現在找一個好工人並不容易。”

高漸飛道:“的確不容易。”

老板道:“現在有一個人想為我工作,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高漸飛就道:“他是不是隻是找一個吃飯和睡覺的地方而已?是不是?”

高漸飛的確有一點生氣了,這種事情換了任何人都會生氣的。

老板笑了一笑道:“他並不在這裏吃飯,更不會在這裏睡覺,他當然也不要我的工錢,不但不要我的工錢,甚至還給我錢。”

高漸飛道:“這個人有沒有毛病?”

老板道:“沒有毛病。”

高漸飛道:“這種人居然沒有毛病?”

老板道:“其實他是一個富家弟,他下一個月就要結婚了,可是他並不想讓新娘看到他的身材很胖。”

高漸飛道:“原來他是來減肥的。”

老板道:“是的,你也知道,米店這個工作很適合減肥。”

現在輪到高漸飛歎氣了,老板也歎了一口氣,一副很同情高漸飛的樣。

高漸飛道:“這種人你當然不會拒絕的。”

老板道:“你如果是我,會不會拒絕他?”

高漸飛道:“要是我也不會拒絕他。”

老板皺了皺眉頭,道:“可是現在有一個問題來了。”

高漸飛道:“我知道是什麼問題。”

老板道:“什麼問題?”

高漸飛道:“一份工作隻有一個人可以做,他來了,我就隻有走?”

老板道:“抱歉。”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當然也沒有一絲抱歉的意思。

高漸飛於是在三天之就丟了三份工作,更要命的是,他並沒有得到一的工錢,這也許是因為高漸飛根本想不到這回事。

高漸飛想不到這回事,老板們當然更不會想到。

高漸飛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他包袱裏的食物也沒有了。

在這種時候,他忽地想到了一個人,就是在來的時候,在車上遇到的那一個人。

那個人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女人,這個女人就是秦寶寶。

一個人在無助的時候,當然會想起所有可以幫助自己的人。

高漸飛記得秦寶寶說過,“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邊來找我。”

當時高漸飛並沒有把這一句話放在心上,現在他不得不想了起來,想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又燃起了希望。

※※※※※※

大明湖。

大明湖無疑是濟南的名勝,隻要是到過濟南的人,絕不會不去大明湖。

甚至有人說,如果一個人沒有到過大明湖,簡直就不能算來過濟南。

高漸飛來到大明湖的時候,才發現這句話果然有一點道理。

他是從一個缺水的山區來的,所以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水。

當他看到清澈如鏡的湖水時,竟有一種跳下去的衝動。

現在正是春天,湖岸綠草成茵,甚至還有鮮花盛開。

高漸飛嗅著清草的清香和鮮花的芬芳,覺得就算一輩這樣站著也沒有關係。

若不是他肚裏忽然發出一種奇怪的叫聲,他甚至已忘了來這裏的目的。

他是來找秦寶寶的。

其實他並不知道秦寶寶的名字。

他隻知道秦寶寶是一個女人,並且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都是會騙人的,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可惜每一次高漸飛想起秦寶寶的時候,就忘了這句話了。

高漸飛開始尋找秦寶寶。

大明湖的遊人很多。

今天是一個好天氣,正是春遊的好時機,所以很多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來到湖邊。

要想在這麼多人找一個自己隻見過一麵的人,當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所以高漸飛很有耐心。

他一向很有耐心。

有一次他為了捕一隻兔,不惜在雪地裏藏了四天。

能讓他藏下去的原因,是因為他很餓。

現在他也很餓。

不過奇怪的是,高漸飛一直堅信秦寶寶一定會來大明湖。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相信秦寶寶。

他幾乎將半個大明湖都走遍了,也沒有發現秦寶寶,甚至沒有發現一點讓自己感興趣的事。

可是他還是覺得會有一件事要發生。

因為在他不停走動的時候,他發現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自己走到哪裏,這雙眼睛也一定會跟到哪裏。

高漸飛已忍耐了很久,他決定不能再忍耐下去。

於是他轉過身去,迎上了那雙眼睛。

這個人的身材高大,體格魁悟,身上的肌肉堆積如小山。

無論誰第一眼看到他,都會知道這是一個絕不好惹的人。

他的衣服很華貴,鈕扣用一種不知名的珠寶做的。

高漸飛雖然不知道這些珠寶的價值,卻知道如果自己有這樣一顆珠寶,他絕不會把它當做扣。

他寧願用它填飽自己的肚。

一個穿著這樣華貴的人,當然應該是一個有身份的人。

在江湖上,一個有身份的人的意思,就是高手。

高漸飛明白自己一定麵對的是一個高手。

高漸飛道:“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這個人根本不去回答高漸飛的問題。

一個有身份的人往往就有架,有架的人往往隻問問題,而不是回答問題。

這個人道:“你是不是高漸飛?”

高漸飛點了點頭,道:“我是。”

他很奇怪這個人居然認識自己,要知道他來濟南不過三天。

像他這樣一個窮小,他如果不去認識別人,別人當然不會主動理他的。

錦衣人道:“聽說你的拳頭很快?”

高漸飛道:“拳頭快是什麼意思?”

錦衣人顯然認為這是一種嘲笑,無論誰聽到這種話,都會這麼認為。

雖然高漸飛說的是實話。

錦衣人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憤憤之色,他道:“我還聽說,你還揚言可以三拳兩腳打倒‘神拳無敵’馮。”

高漸飛當然沒有說過這種話,他甚至都不知道世上還有“神拳無敵”馮這個人。

不過高漸飛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錦衣人是來打架的,這個人要麼是“神拳無敵”馮的朋友,要麼就是馮本人。

高漸飛道:“你就是馮?”

錦衣人大叫道:“不錯老就是馮,你來打我。”

高漸飛搖搖頭,道:“我為什麼要打你?”

馮道:“你不打我,我就要打你了。”

高漸飛道:“你要是打我,我當然會還手的,可是你要是不打我,我絕對不會打你的。”

馮無疑是一個有身份的人,一個有身份的人怎能向一個窮小搶先出手。

可是馮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先動手,高漸飛絕不會向自己出手的。

所以他動手了。

一個人如果想在江湖上成名立足,絕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江湖上,一個人的名氣和他的武功是成正比的。

名氣有多大,武功就有多高。

馮的名氣並不小,武功當然也很不錯。

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拳頭。

所以他一拳擊出時,已開始為高漸飛擔心了。

自己和這個人並沒有很大的仇恨,何必為了一句話而把他打死。

可惜像馮這種人想法,想法總要比拳頭慢得多。

他這一拳擊出時,想收都不可能。

高漸飛卻在馮一出拳時,就發現了其的破綻。

高漸飛並不懂得破綻的意思,他隻知道,一個人如果使出馮這樣的拳法,就簡直像把臉伸向自己的拳頭一樣。

所以高漸飛伸出了自己的拳頭,他並不知道自己這一拳有多快,也不知道這一拳有多重。

他隻知道這一拳一定可以打馮的臉。

他打了。

“砰!”

這是皮肉撞擊的聲音,高漸飛看到馮龐大的身體像一個皮球一樣彈了起來,高高地向後摔倒。

在馮飛出去的時候,他還看到馮的臉簡直成了一個爛柿。

隻到這時,高漸飛才感到自己用的力氣未免太大了點。

馮努力地爬了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時他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他沒有摸到自己的鼻,因為本應該是鼻的地方現在變成了一團爛糊糊的肉,他摸到了自己的牙齒。

因為那個叫做嘴唇的,可以蓋住牙齒的肉現在已經不見了。

他摸到牙齒的時候,牙齒就到了他的手心裏。

這時候他連叫都叫不出來了,現在他隻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這個叫高漸飛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雖然高漸飛一拳打倒了濟南府有名的“神拳無敵”馮,可是他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

他仍然覺得肚很餓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和肚餓了就要吃飯是一樣的道理。

馮當然悄悄的溜走了,令高漸飛奇怪的是,馮這個人的拳頭雖不是很快,腳倒是很快。

高漸飛聽說過,當一個人的眼睛不行時,他的耳朵就會更靈敏。

馮的拳法不行,所以他的兩條腿跑起來很快。

這也是一樣的道理。

高漸飛決定暫時不去找秦寶寶,因為他必須先解決自己的肚問題。

他運氣很好,因為他一想吃東西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餛飩攤。

可是一聞到餛飩的香味的時候,又覺得自己的運氣並不好了。

一個人身上沒有一錢,且又很餓的人,如果聞到食物的香味,豈不是一件最殘忍的事情?

他現在開始覺得,發明餛飩這種食物的人一定是一個混蛋。

“你想吃餛飩?”

聲音從高漸飛的身後傳來,很渾厚的男人的聲音。

這個人也跟著高漸飛很久,高漸飛本該早就發現他。

可是一個人正在餓著肚,又發現食物的時候,其它的感覺器官就不會太敏銳。

高漸飛一向是一個說實話的人,他老老實實的道:“我想吃。”

這個人走到了高漸飛的麵前。

高漸飛看這個人的時候,就比剛才看馮的時候要順眼得多。

這個人已近年,穿著一件整潔但絕對稱不上華貴的衣服。

這件衣服不該有褶的地方絕不會有一條褶。

這說明這個人是一個規矩人。

這種人永遠按照一種既定的方法做事,絕不會有絲毫偏差。

這個人客客氣氣地道:“我可不可以請你吃一碗餛飩?”

高漸飛笑道:“當然可以。”

他想不通這個人居然用這種口氣請自己吃餛飩,好像高漸飛如果不答應,他一定會跪下來求他一樣。

高漸飛坐下來吃餛飩,他並不知道餛飩是什麼滋味,他隻知道餛飩很燙。

望著眨眼間就變成空碗的碗,高漸飛覺得很不好意思。

這個人道:“你還想吃。”

高漸飛道:“還想吃。”

於是他一共吃了十碗,吃到十七碗的時候,他總算知道餛飩是用肉做的。

這個人一直靜靜地看著高漸飛,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的樣。

好像高漸飛就算把餛飩攤吃下去,他也並不覺得不對。

高漸飛這一次慢慢地放下了碗,衝著這個人笑了笑。

這個人道:“你一定很想走一走,散散步。”

高漸飛道:“當然。”

高漸飛發現,這個人的要求總是令人無法拒絕。

他甚至覺得,這個人對自己簡直比自己的母親對自己還好。

吃飽了飯,就要走一走,好讓肚裏的食物盡快地消化。

人的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人在餓的時候就拚命地想找東西吃,可是當他們吃飽了的時候,又想把食物盡快地消化掉。

在大明湖邊慢慢地散著步,看著俊男俏女聞著花香的確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這個比高漸飛的母親還要心疼自己的人,一直不即不離的跟著高漸飛。好像不管高漸飛有什麼要求,他一定會滿足他。

高漸飛這時才想起來問那一句早該問的問題:“你為什麼要請我吃東西?”

這個人道:“一個人吃飽了,才會有力氣。”

高漸飛笑道:“我明白了。”

這個人道:“你明白了什麼?”

高漸飛道:“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有力氣才能幹活。原來你是替我找工作的。”

這個人似乎愣了一愣,才慢慢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

高漸飛有一點興奮,對一個失業很久的人來說,再沒有比“工作”這兩個字更能刺激他的神經的了。

高漸飛驚喜道:“你讓我做什麼工作?”

這個人伸出一根纖長秀氣的手指,指著自己的鼻道:“打倒我。”

高漸飛認為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什麼,也許是自己太興奮的緣故。

他隻好再問一遍:“你在說什麼?”

這個人的手指還停在自己的鼻上,他又道:“打倒我。”

這一次他不會聽錯了,不過他開始覺得這個人一定有毛病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這個人的額頭是不是在發燒。

他道:“你請我吃了十七碗餛飩,又陪我散了半個小時的步,隻是為了想讓我打倒你?”

這個人的臉上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更不像有毛病的樣,他點了點頭道:“是的。”

高漸飛歎了一口氣,他實在想不通之極,所以他隻好虛心請教:“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個人道:“因為我聽說你的劍很快,甚至還說過可以三招兩式打敗我。”

高漸飛道:“你是誰?”

這個人道:“我就是‘神劍無敵’韓隨風。”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很有力,不過他好像認為,當他說出這七個字的時候,別人的臉上一定就會出現驚訝、害怕、尊敬等等之類的表情。

可是高漸飛的臉上並沒有這種表情。

因為他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所以他聽到這個名字時,就和聽到阿貓、阿狗之類的名字一樣。

韓隨風居然並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看來他的涵養功夫很不錯。

高漸飛現在明白了,韓隨風並沒有毛病,他隻不過想和自己打架而已。

打架總要找借口,所以高漸飛並沒有把韓隨風的理由放在心上。

他隻是問道:“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飽了才找我打架?”

韓隨風肅容道:“因為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這句話讓高漸飛肅然起敬,高漸飛並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

一個人說出這種話來,就足以讓人尊敬。

高漸飛開始把目光注意到韓隨風的劍上。

劍在腰間,劍柄一看上去就很不錯的劍。

韓隨風道:“拔你的劍。”

如果你是一個老江湖,聽到這種話的時候,你當然知道這是最後的挑戰。

高漸飛不是老江湖,他真的把自己的劍拔了出來。

短劍。

一柄隻有五寸多長的劍。

韓隨風看到這柄短劍的時候,有一種恨不得挖下自己眼睛的表情。

他用一種連自己都陌生的聲音道:“這就是你的劍?”

高漸飛道:“是的。”

韓隨風用那種陌生的聲音道:“你認為你能用這柄劍三招兩式打敗我?”

高漸飛道:“我從沒有這麼認為呀!”

韓隨風歎了一口氣,他的臉上有一種很失望的表情,他道:“你可以出手了。”

高漸飛道:“你叫我向你刺劍?”

韓隨風道:“出劍。”

高漸飛出劍。

他一向很聽話,何況韓隨風對他很不錯,他不能不聽韓隨風的話。

在高漸飛拔短劍出鞘的時候,韓隨風也立即拔劍。

拔劍是一個劍客最基本的武功,韓隨風一生都在不停地拔劍。

所以他一直認為,自己拔劍的方法無疑是最正確的,自己拔劍的速度也是足夠快的。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拔出自己的劍。

當他的手摸到劍柄時,感到半邊身已麻木,他之所以拔出了一半,完全是因為慣性的力量。

不過在劍出鞘一尺七寸的時候,慣性也不存在了。

他的身體僵硬如岩石,保持著拔劍的姿式,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高漸飛的短劍已慢慢地從韓隨風的胸口收回去,臉上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韓隨風還能說話,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你不但比我快,而且還點了我的穴道。”

高漸飛奇怪地道:“穴道是什麼意思?”

韓隨風不由怒道:“你既然不知道穴道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還要點我的乳下三寸?”

高漸飛老老實實地道:“我隻知道人這個地方被指頭點一下就不能動了,所以我當然要點這個地方,而絕不能讓別人點我這個地方。”

他說的很誠懇。

韓隨風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一個天才,還是一個白癡。”

高漸飛道:“我不知道。”

韓隨風換了一種商量的口氣道:“你能不能幫我解穴?”

高漸飛道:“解穴。”

韓隨風驚訝地道:“你不會解穴?”

高漸飛搖了搖頭道:“不會。”

不過他又笑了起來,道:“不過沒有關係,過十二個時辰之後,你就可以動了,以前被我指頭戳過的人也是這樣的。”

韓隨風又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要保持這個姿式,至少需要十二個時辰。

這個樣被別人看到後,江湖上立刻就會知道。

所以他十二個時辰之後必須拔劍殺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他實在沒有臉活下去。

高漸飛離開了韓隨風,走得遠遠的。

他並不是不負責任,而是他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必須遠遠離開闖禍現場。

他來到大明湖的時候,還是早晨,現在已是下午了。

他還是沒有看到秦寶寶。

不過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居然還以為秦寶寶會來。

他在湖邊漫無目的地走著,這時他發現,每一個人離自己遠遠的,好像自己得了麻瘋病一樣。

他很想找一個人問一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每一個人看到他走過來,臉上立該嚇得蒼白,並且像一個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急急地逃開。

等他在湖邊繞了一圈後,發現整個湖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他找了一塊青石頭坐下,拖著腦袋,死活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他一直坐著,等到天都有一點黑了,他還是沒有看到第二個人。

這時從湖的另一頭駛來一條大船,船上已起了燈,很明亮很高級的那種宮燈。

不止一盞燈,而是無數盞,從船頭一直掛到船尾。

這是一個美麗的船,高漸飛不禁有點看呆了。

他從來沒有看過船,更沒有看到這麼美麗的船。

隻是有一天,在他母親心情好的時候,母親對他說過,在西湖上,在秦淮河,就有一種美麗的船。

站在船頭,聽著笙歌絲竹,吹著柔和的清風,是天下最快樂的事情。

母親在說這些的時候,混濁的眼睛一下變得很亮,似乎還有一種少女般的柔情。

高漸飛當時就想到,自己無論如何,也要看一看這種船,如果能在船頭站一站當然更好。

現在他終於看到了,他睜大了眼睛,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有燈就有人,船上,人影幢幢,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都穿著整齊的青布長襯,腳上穿著白襪,青布鞋,個個顯得既精神,又驕傲。

女人都穿著高漸飛認為是世上最美麗衣襯,甚至比母親一直壓在箱底,從來沒有穿過的那件衣襯還要漂亮。

高漸飛承認,看到這些女人的時候,他的心髒跳得略微快了一點,眼睛略微大了一點。

船上有歌聲,有歌聲,必有絲竹,那種美妙的音樂當然也是他從未聽過的,當然要比自己用竹做的,隻能發出一種聲音的所謂笛要好聽得多。

有歌聲,有絲竹,必有舞蹈。高漸飛感到,整個船上,就像一個戲台。

這一戲台可比村裏過節時,那些抹了脂粉的老男人們演的戲要好看得多。

船離高漸飛並不太遠,可高漸飛覺得,自己和船上人的生活簡直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不過高漸飛並不覺得遺憾,他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覺得這樣坐著看已是足夠的了。

“欸乃”一聲,船槳劃破了水麵,一隻小船乘風破水,向湖岸駛來。

船頭上立著一個白衣人,身材細高,麵龐如雲,他負手站在船頭,似乎隨時都可以臨風飄去。

這時候用“玉樹吟”來形容,一點也不過份。

高漸飛看著白衣人飄飄欲仙的身材,又看著自己雖然也很新但已有一些發臭的衣服。

他發現自己居然並沒有自慚形穢的感覺。

每一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高漸飛從不會奢求。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是母親常說的一句話。所以高漸飛永遠不會不快樂的——

煜媸樵荷描,東曦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