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花落籬笆自相憐(上)(1 / 2)

對於予藍的死,我並沒有想得太多,也沒有聽見太子宮裏有議論的聲音。用晚膳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那個叫紙鳶的宮婢,紅撲撲的臉蛋透著祥瑞之氣,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給人帶去厄運的角色。聽說是她陪著予藍用的午膳,之後沒多久予藍就小產了。更讓我不可理解的是,她臉頰的蘋果紅始終洋溢著喜氣,與此時太子宮中清冷沉寂的氣氛格格不入。她是無心,還是無情?我仔細地瞄著她,凝神靜氣,忘了往嘴裏扒一口飯,這時身邊的小宮婢掉了筷子在地上,才把我的注意力吸引開。這個小宮婢一看就年紀很小,估計隻有十二、三歲吧。這麼小的孩子,也在太子宮當差?

“她是秋蓮的妹妹。”紙鳶突然說了一句。我頓時想起了木園,想起了那個嘴角流血的女子。

“你是新來的嗎?”小宮女問我,聲音還略帶稚氣,不知她是否清楚她姐姐的悲劇。對了,她們還不知道我的過去,那我是不是要對秋蓮這個名字表示無知呢?

“我叫林西樵,今天第一天來太子宮,”我猶豫了片刻,還是問出口了,“你姐姐叫秋蓮?”

小宮女突然眼神黯然,低下頭繼續吃飯,剛才還柔和的麵龐突然變得枯澀起來。“姐姐死了。”小宮女含著飯說了這一句,我想她是不是故意不想我聽清她的話,又或者,是她自己不想聽清楚。

“你原來在哪個宮當差?”對麵略微年長些的宮女沒好氣地問了我一句,也許她不喜歡我提秋蓮的事。

“我……在靜祿院。”我不想嚇著她們,可我又確實沒伺候過什麼主子,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說法還能糊弄得過去。

“那可是冷宮,”另一個眉毛細得像條線的宮女瞪圓了眼,“聽說那兒常鬧鬼,你有見過嗎?”

我微笑不語,隻搖搖頭。冷宮不鬧鬼,木園才鬧。

“聽說冷宮裏的妃子都得了失心瘋,每天頭也不梳臉也不洗,還哭哭笑笑,瘋瘋癲癲的,可怕得要命,你在那兒當差,就不怕嗎?”一個稍胖的宮女表示好奇。說實話,小玄子很少跟我說冷宮裏的事,自從木園被燒毀,冷宮就移到了南邊的靜祿院,關於冷宮的傳說也就到此為止。如今她們問起來,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正為難著,小順子突然跑了進來。“哎喲,說什麼不好,非得說那麼忌諱的地方,萬一讓太子妃聽見,人人都得賞一頓嘴巴。”小順子邊岔開話題,邊衝著我使眼色,好像在警告我什麼似的,“你,太子妃傳你去呢,跟我走吧。”他用手指著我,說話談不上客氣,也不覺嚴厲。

我趕緊跟他去了,跨出膳食間的那一刻,我聽見她們吃吃的笑聲。

太子妃的寢殿很寬敞,但是伺候的人極少,這一點讓我頗為奇怪,聽小玄子說,嬪妃娘娘們身邊伺候的人都能趕上一支小規模的禦林軍隊了,可太子妃跟前似乎隻有一個小順子貼身服侍,就算撞上宮婢用膳的時辰,那貼身婢女也該在啊。我低頭站在太子妃跟前,空曠的寢宮竟然有些陰森的味道。

“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這太子妃的宮裏,除了本宮與你們兩位,連個多餘的人影都看不到。”太子妃到底目光犀利,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也許就是要有這種本事,才能坐在這太子妃的位置上吧。“本宮解釋給你聽,太子去了蒲側妃的寢宮,婢女,死了。”

我的身體因為害怕抖了一下,離開木園隻有一日,我竟然對死這個字變得如此敏感。

“其實你與本宮頗有些緣分,本宮的四位陪嫁婢女你全都見過。”太子妃一語驚魂,我想到了秋蓮、文香、還有玉竹。“玉竹失足落井,文香重病不治,秋蓮為愛殉情,這是太子宮中眾人皆知的事。本宮從不相信太子宮裏可以斷絕是非流言,所以日後你從誰的嘴裏聽到這些故事,都是有可能的,本宮隻是怕有人添油加醋,扭曲實情,所以先給你提個醒罷了,你,明白嗎?”

“奴婢明白。”我老實地回答。

“你跟她們說,你是從冷宮裏調過來的,這很好,捏不住把柄,也嚇不著人,若以後有她人問起,本宮自然會有個說法,至於冷宮裏頭的事,你也要備著一兩件,誰防得了呢,一會兒小順子會跟你交代的。”看來太子妃已經對自己的言行了如指掌,如此看來,小順子該是她的心腹了。

“可是,宮裏還有人知道奴婢的底細。”我說出自己的顧慮。

“本宮知道,是文秀公主,”太子妃的笑意爬上臉龐,“她,你可以放心。”太子妃說著,開始解下發髻,小順子上前服侍,我正也要上去,被太子妃製止了,“本宮既然接你出了木園,自然就是不介意你的出身,宮裏有很多事情,是見不得人的,但你林西樵,卻是親眼見過不少。”話說到此,太子妃已經梳直了長發,小順子拿了件白色的披風給她罩上,又取來白色戴麵紗的鬥笠為她戴上。

那一刻,我心驚肉跳,這就是太子妃來木園拜祭秋蓮時的模樣。看來,她很清楚我依然記得她,而她也不打算否認那些見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