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才聽得真真的,皇上不但答應將安國郡主指婚給噶裏木郡王的第五子,還下令明晚在煙霞殿賜宴,命安國郡主親自宴客呢,娘娘,您說這奇怪不奇怪?”小順子的聲音一聽就能聽出來,忽顫忽平忽高忽低的,極力渲染那種難以置信的氛圍。
“皇上答應指婚這並不奇怪,本宮與皇後原就是這麼打算的,如果皇上要放了趙翰揚,就必須連萬淑寧一起放了,如果要留住萬淑寧,就不得不把趙翰揚也一起留下,仁君明主,是不應該有所偏袒的,皇上想用國家大義來壓著皇後,皇後偏偏就以國家大義給予反擊,皇上心裏再不情願,也隻能硬著頭皮忍痛割愛,隻是賜宴煙霞殿……看來皇上還是不死心啊。”太子妃似乎又窺探到了什麼還未發生的事。
“奴才也覺得皇上沒死心,可不死心也沒辦法了,已經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應允了,難道還能反悔?”小順子陰陽怪氣地說。
“明晚的宴席有誰參加?”太子妃突然加快了語速。
“皇上說宴席是專為噶裏木郡王所設,由安國郡主單獨接待。”小順子也跟著快起來。
太子妃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寢殿裏一時安靜下來,我能聽見太子妃在殿中來回踱步的聲音,突然她停住腳步,嘿嘿冷笑一聲說,“看來皇上這次是要撒個彌天大謊了。”
“彌天大謊?”小順子跟著重複著。
“偷龍轉鳳,破釜沉舟。”太子妃一字一頓地說著,“噶裏木郡王並不曾見過萬淑寧,皇後所書,也隻是說萬淑寧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皇宮這麼大,美人兒這麼多,還挑不出一兩個大方得體能文能詩的?”
“能文能詩也不夠呀,萬淑寧是萬雲川的女兒,這萬雲川又在沙場上馳騁縱橫聲名遠播,弄不好就露餡兒了,再說這往宮裏一搜羅,事兒不就傳開了嘛?”小順子不無擔憂地說著。
“幹嘛要往宮裏去尋,萬淑寧身邊不就有個現成的美人兒嗎?”太子妃說著,竟然走到我身邊,伸手撫摸我的額頭,我不敢動一分一毫,靜靜聽他們繼續說下去。
“娘娘說的是……紀雙木?”小順子突然吊起了高音。
太子妃拿開手,繼續緩緩說到,“從小姐妹相稱,一起長大,萬雲川的事不說了如指掌也是熟門熟路,琴棋書畫不說爐火純青也是手到擒來,論忠心也好,論可靠也罷,都非她莫屬,這樣好的人選在身邊,皇上即使看漏了眼,萬淑寧也不會白白浪費的。”
太子妃這番話驚得我出了一身冷汗,眼皮子上好像有濕漉漉的東西往外滲,往兩側的太陽穴淌。
“這樣一來,萬淑寧就不能名正言順地呆在宮裏了?”小順子已經想到了後麵的事。
“不能名正言順才好呢,”太子妃愉快地說著,“皇後、太後、嬪妃娘娘們這麼多雙眼睛盯著,皇上要真想名正言順地納萬淑寧做妃子,就得過五關斬六將,礙著一個安國郡主和太後義孫女的名分,皇上還不能霸王硬上弓,得萬淑寧自己點頭才行,估計是皇上覺著希望渺茫,這才棄明投暗,將計就計,答應了噶裏木郡王的要求,讓萬淑寧這個名字從此在皇宮裏消失。沒有了郡主的身份,沒有了太後和皇後的幫襯,萬淑寧還不死在皇上的手裏,哈哈……”太子妃的笑聲中憂愁浮動,看來她已經預見到皇後這個看似完美的計謀最終還是走向失敗的。隻是,這樣的結局依舊有值得她高興的地方,否則,她的笑聲不會如此發自內心。
晝夜交替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漫長過,終於我等到夜深人靜,等到太子妃也沉沉地睡去,我才敢小聲地啜泣,因為害怕,因為不舍,因為恐懼。紀雙木是萬淑寧貼身又貼心的宮婢,竟然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調包的工具,不因為主子和她生分,而是因為她跟主子最親,親到她可以無怨無悔地將自己一生的幸福埋葬在所謂的忠心裏,親到她無可厚非地被榮幸地選為最有資格代替主子的人。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我想象著煙霞殿此刻絢爛的風景,隻怕那絢爛的背後是無盡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