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有輕巧誘人的花穗,有隨太陽旋轉的花托。它在風裏的氣息招搖而又勇敢,不羈而又瘋狂……那是一種堅強樂觀的花,在某個時刻某一刹那搖曳地跌入我的心扉。
我已經忘卻了曾經在父親的脊背上撒嬌,曾經有母親溫暖的氣息,我隻有姥姥蒼白枯燥的手指冰涼地觸碰我的額頭,以及偶爾渾濁落淚的場景。
長期的寂寞讓我一直信奉著沉默是金的信念。姥姥不喜歡說話,我奕然。
我對長大有種恐懼,長大了可以賺錢給姥姥,不再受欺負,可是當我長大的時候,姥姥會老去,會和我的爸爸媽媽那樣離去,正像所有新陳代謝一般。我閉起眼睛不再想,可長大還是悄然而來了。
我依舊有單調的影子,長大沒有改變我單薄得不修邊幅的模樣。
姥姥是個脆弱的女人,常常在黑夜裏哭泣。用她冰冷的雙臂緊緊摟住我,仿佛我會離去。我便恐懼得不敢出聲。
從小我便很少流眼淚。
姥姥告訴我,向日葵是種很堅強很勇敢的花,果你應該像它那樣子。
我以為向日葵也是如此,由寂寞譜寫。
我是個很讓人頭疼的學生,功課總是頭等的糟糕。我也總是無所謂地看著對我大發脾氣的老師。她也沒法命令我把姥姥叫來。我悄悄地告訴她我的姥姥心髒病很厲害。
其實姥姥心髒一直很好,隻是動不動會流眼淚。
我討厭那些把自己打扮得像妖精的女生,總覺得自己是個格格不入的女孩子。我總是素麵朝天,也自然不會招惹男生的注意。那些女孩子當然也不喜歡我,澶羽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總是隔三差五的找些麻煩往我身上栽,似乎生怕我被悶壞一般,真的佩服她好幾年如一日的敬業精神,和周扒皮有一拚。我總能很好的麵對,偶爾不能應對的時候,老師也拿我沒轍了。
姥姥告訴我關於媽媽的一些事,告訴我媽媽是個漂亮的女人。然後我對著鏡子照,看著鏡子裏那個黑黑瘦瘦的女孩子,一排不整潔的牙齒,亂七八糟的發型,真的是不允許用美麗來形容的。我唉聲歎氣地想,大概我長得像爸爸。可當姥姥告訴我爸爸的英俊模樣時,我隻能安慰自己,男人的容貌安錯位置通常會變得很醜的。
可每每到期末的時候我便開始慌張。我實在不敢在姥姥麵前拿出那點滿紅燈的成績單,實在害怕姥姥失望的歎息。姥姥從來不會打我,但總是以她的哀愁與淚水讓我感到很深程度的自責。沒有辦法,隻好拚命地啃著書本,可往常全部被睡覺和發呆代替的功課似乎也沒那麼簡單地被掰回,我隻好屈下身,低著頭,向那些成績好得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的家夥發起求助請求。
我以我超弱的理解能力折磨得他們死去活來,最後落得更多的醜惡名稱。
我不斷唉聲歎氣。尋找下一個被我“折磨”的目標。
然後我看到澶羽拿著書本笑著尖叫著打杜傑。我譏笑著蔑視著,最後很不自覺地拋出一句:“打青罵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的耳朵會那麼靈,一下子把目光全部集中在我的身上,嗬嗬,看我幹嘛,我又不會臉紅。澶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杜傑就不說話了。
我伸伸舌頭,以示無辜。
可是杜傑找到我說:“小果,你那樣說我們是不對的。”
杜傑是班長,一直都在1、2名徘徊。我突然有了利用他的邪惡想法,於是說:“要想我不說,除非你答應替我補課。”
杜傑嘿嘿笑著就答應了。
杜傑要求放學時留下來聽他講課。我頂不情願,卻還是留了下來。杜傑脾氣很好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解答著。我卻心不在焉著,兩眼無神地張望著窗外。窗外有細細碎碎即將小時的陽光,斜斜倚靠在玻璃上。
杜傑偶爾也會用手敲敲我的額頭,提醒我專心聽課。
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姥姥總會用她藤蔓般的聲音縈繞我:“果,你怎麼才回家。”
我總是心虛地回答著:“值日了啦。”
姥姥通常會炒些葵花子放在桌邊給我當零食,可是我一吃起零食便是忘乎所以,或者仔細研究起瓜子如何剝最最省力。姥姥突然問起我的學習來。我低頭不語。姥姥歎氣說:“果,真是的,為什麼你沒有你媽媽的半點聰明呢。”
我是不聰明,不然怎麼會連那點功課都搞不定呢?
這一天,我看到杜傑的微笑。天,杜傑居然學會對我微笑。這麼多年來,認識我的所有男生都像是躲避瘟疫一般避開我。
可是我還是不喜歡那些奇形怪狀的符號文字,在第二天我便逃跑了。回家的路上,我跑到湖邊,看著碧波上的金光閃閃,銀鱗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