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塔塔。18歲。是月光她他的老板兼老板娘外加小夥計。
月光她他是一個銀飾店,以戒指為主,店址在A中正門口左拐三十米的一個小角落,門口有巨大的槐樹張開四肢落下陰影,讓月光她他像個迷霧森林,而光澤久遠的銀戒指像是一塊蒙了灰塵的寶石。
我的左手小指上有一枚月牙形的尾戒,8號的口徑,對小指來說有些大,我用一圈紅繩增加厚度,因為時常更替,紅繩一直都是紅繩,沒有變黑或者褪為西瓜紅。
我遇見了顧朗。他穿著簡單樣式的卡其色襯衫藏青色的長褲,長相幹淨,鼻子挺拔,輪廓卻很柔和,他在櫃台前站了很久,大概是被眼花繚亂的戒指弄昏了頭,於是他喊我,老板,給我挑一對戒指。
我給他挑了一對愛心形的戒指,兩顆大小的心環扣在一起,這個永遠符合戀人主題的款式從不落俗套。顧朗很滿意,掏出他黑色的錢夾來付錢。
他長得真好看,讓我忍不住貪心多看幾眼,再不緊不慢地收回目光,包好戒指,溫聲道,您收好。
他沒有多停留一點時間在我的臉上,匆匆地出了門。
那是我第一次見顧朗,此時我尚不知道他是我的同事。
我穿一件月白色的立領襯衫,筆挺的工裝褲,一副黑框的眼睛駕於鼻梁,頭發高高挽成發髻,希望如此看來,我會顯得成熟硬朗一些。
然後,我夾著課本,走進高三五班的教室。在N雙目光的注視下,我的臉有些微微發紅,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蘇塔塔。是你們班的語文代課老師。
好吧。你們一定和講台下這些孩子一樣詫異不止,不戴眼鏡的揉揉眼睛,戴著眼鏡的托托眼鏡,齊齊發射光波,落在我的身上。
是的,我蘇塔塔,是18歲,但確實是這個班的新老師。我小學跳兩級初中跳兩級,業時,我已經大學畢業,投身教育事業。月光她他隻是我的副業。
初次上講壇,而且還是麵對一群可能有部分年紀比我還大的學生,盡管我昨天在鏡子麵前練習了半天,還是覺得適應不太過來,戰戰兢兢地不敢抬頭,我們開始上課,翻開153頁……是不是每個學校都會有捉弄新老師的傳統呢?總之我一打開抽屜尋找黑板擦時,就看到一隻癩蛤蟆,鼓著腮幫瞪著我。
我忍不住尖叫,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我的臉更紅了,彼時癩蛤蟆跳了出來,無視著杵在一旁手足無措的我,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我愣了一會,回過神來,在心裏告誡自己,蘇塔塔,你可是個老師啊,你這樣子膽小幹嘛呢?
我舉起教鞭敲敲講台,咳嗽一聲,粗聲道,安靜!
教室裏安靜了三秒,然後像是被點了笑穴時地提高了八個分貝,我頓時覺得無奈極了。
有人說,同學你走錯教室了吧?你看起來像個初中生啊。
有人說,表演班來的吧,忽悠我們?
有人說,喂,老師,你是不是在初中就停止了發育呀!
最後那個說話的男生引來了爆笑的潮流,我忍不住忿忿地瞪了過去,這人說話可真不客氣啊!
男生笑起來有酒窩,但是習慣性地扯著半邊的嘴角讓我覺得這笑也不懷好意,眼睛是琥珀色的,鼻子很挺,輪廓鮮明。一看就是讓女孩子又愛又恨的那一款,當然,也會是老師頭疼的問題學生。這時他狡黠地看著我,似乎期待著我與他大吵一架,然後他會讓我出盡洋相。
我不吃這套。
我不願意睬他們,回頭兀自在黑板上唰唰地寫字。
“啪。”腦袋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下,疼得我抱著頭齜牙咧嘴,回過頭去時,我竟忍不住紅了眼睛。
我承認我丟臉地在我的第一堂課上哭了出來。而眼淚似乎對這個好像唯恐天下不亂的夏啟同學十分管用,他邁開長腿跑到我旁邊,一把捏住我抱著頭的手查看我的傷口,指著方才的肇事者凶巴巴地吼道,喂,誰喊你真砸啊?
我沒有跑到校長室控訴夏啟若幹人等對新進門的我的殘酷虐待,隻是抹一把眼淚說,以後你們叫我蘇老師,上課要起立,上課時不許打攪我不許嘲笑我,否則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夏啟嘻嘻哈哈地點點頭說,好啦好啦,以後哥罩你!
我再次義正言辭地更正他,叫我蘇老師!
其實夏啟並非我所想的頑劣的差生,相反,除了語文和英語經常掛紅燈之外,他的理工科成績好得讓人吃驚。並且某次聽監考他那個考場的老師說,這個家夥交卷時發放的草稿紙上雪白一片,開始時心想這孩子鐵定是亂寫一通,哪有不排草稿試卷還能這麼工整的事啊。結果分數一出來,讓老師大跌眼鏡,敢情這學生全是心算啊?
這讓我對夏啟刮目相看,學生時代因為成績好而跳級的我一向被譽為天才學生,可在理工科方麵也是頗下了一番功夫,題海戰術是免不了的。夏啟的腦袋裏這根數學的弦果然非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