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芸好連忙收住眼淚,也顧不上武曇兄妹了,匆匆的就往外走,一邊對那媽媽道:“快去把傑哥兒叫醒帶過來。”
那媽媽也是眼圈通紅,一邊拿袖子去按眼角一邊引她往正屋去:“少爺沒睡,晚間就過來了,一直守著夫人呢。夫人這幾日就是清醒的時候少,奴婢想著……若是不成了,必是要見最後一麵的,就沒……”
著,又哽咽起來,泣不成聲。
她們主仆走的匆忙,倒是把武曇兄妹兩個落下了。
武曇沉默了片刻,仰頭去看她大哥。
武青林麵上依舊還是清冷自持,沒什麼表情,察覺到她的視線,微微垂眸看過來一眼,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武曇走過去,拿起箱子上放著的鎖和鑰匙。
兄妹兩個從庫房出來,鎖了門。
這院子裏如今住著的應該隻剩下田氏母女的心腹,一個婆子和兩三個丫鬟。
田氏這幾日裏一直昏昏沉沉的,很難有清醒的時候,這會兒驟然醒來,所有人都手忙腳亂的。
一時間武曇也不知道該把鑰匙賽給誰,斟酌了一下,兄妹兩個就也進了屋裏。
田氏那屋子的格局和侯府老夫人那挺像的,內室、暖閣加上堂屋連在一起,隻不過布置上要鮮亮些,各種精致的物件也多。
內室和堂屋之間用一扇大屏風隔開了。
武青林一個外男,不方便進裏邊,就站在了屏風這邊。
南梔帶著這院裏的兩個丫頭在忙著打水的打水熬藥的熬藥,忙的不可開交,裏屋田氏的床榻前圍著霍芸好姐弟和方才去庫房報信的嚴媽媽。
嚴媽媽坐在床尾,盡量把地方給霍芸好姐弟騰出來,一邊強忍著淚水溫聲的道:“夫人,您這睡了好長一覺了,這會兒精神既是好些了……正好咱們哥兒和姐兒都在這呢,陪著夫人話。”
她是田氏出嫁時候帶過來的陪房娘子,主仆情分非一般,這麼,是真怕田氏現在有什麼話不交代,再一覺睡死過去——
到時候跟一雙兒女就連遺言都來不及交代了。
田氏雖然性子溫婉柔弱了些,人卻也是通透的,並不傻,自是聽得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病了這些年,田氏的身體本就瘦弱,再加上這一兩個月纏綿病榻的折騰,全靠藥吊著命了,這時候的田氏躺在床上,真是瘦得就隻剩下一把骨頭了,冬日裏的被子厚些,她整個人幾乎都陷進了被褥裏。
隻是這一刻,臉上卻是回光返照一般,顯出了這一個多月來難得的好氣色。
不過仍是虛弱,點頭的力氣也沒有,隻就在身側握著霍芸好的手,氣若遊絲道:“好兒……都……怪娘不爭氣,本該……該是我護著你……你的,這陣子卻……叫你處處替我操心了。”
霍芸好眼眶酸脹的厲害,之前在武曇麵前姑且都有些失控,壓不住眼淚,這會兒卻頑強的忍住了,反而在唇邊掛了絲笑容道:“我是娘的女兒,娘你生病了,我照顧你是應該的,您難道還要跟親生女兒見外麼?”
田氏看著女兒麵上恬靜的模樣,雖然明知道是裝出來的,但無可否認,心裏是多少安定了些。
她也勉強跟著扯了扯嘴角,可是太過虛弱了,已經做不出一個像樣的微笑的表情,隻是緩了緩力氣,又再愁苦道:“我這幾日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睡了多久,你父親他們……沒再為難你嗎?”
“沒!”霍芸好跪在腳榻上,伏在床邊,給她掖了掖被角。
下一刻,田氏的眼淚就順著眼角滑下來,低低的咒罵道:“他也是……狼心狗肺!偏心家裏那個庶女……也就算了,如今還……還這麼逼你……也是我不好,早知如此,早些給你定個人家也成,如今……”
她如今病入膏肓,話都沒什麼力氣,到激動處,就更是一句三喘的,急促的呼吸了半才又驚恐的雙手一下子都死死的攥住了霍芸好那隻手,眼神裏也透著惶恐的急切道:“我怕是不成了,我在的時候猶且護不住你,萬一……萬一……”
著,就激動掙紮的竟是想要起身。
“母親!”霍芸好看她這樣子,自是免不了悲從中來,不過麵上表情卻始終維持的很好,連忙按住了她,反握住她的手安撫:“您就別操心這些事了,先顧著您自己的身子。女兒不怕,我都已經想好了,等母親百年之後,我就以守孝為名帶著弟弟一起扶棺回咱們渝州老家去。我身在孝期,他們也不敢強迫把我怎麼樣,到時候……我就不回來了。那裏山高皇帝遠的,長日久的,慢慢地這事兒也就淡了。”
“渝州……”田氏的眼神渙散,似乎是在費勁的思索著女兒這計劃的可行性,半晌之後還是再度艱難的開口:“你父親他……”
著,目光又落到了旁邊的霍常傑麵上,眼中憂慮之色更甚。
她不話,霍芸好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就又寬慰道:“母親放心吧,我有辦法,我能帶著弟弟一起走,即使母親將來不在了,我們也都會好好地,我會將弟弟照顧好,也替您看著他娶妻生子,好好的過日子。”
田氏看著一雙兒女,眼睛裏滿是眷戀和不舍,然後招招手,叫了霍常傑到身邊。
霍芸好連忙起身坐到床邊,讓霖方。
霍常傑爬過去,的孩子,眼睛裏有淚,卻也倔強的沒有落下來,隻是脆生生的喊:“母親!”
田氏費力的抬起手來,摸了摸兒子的腦袋,聲音虛弱的叮囑:“好好讀書……”
雖然把兒子托付給女兒,是有些太對不住女兒了,可尤其是這一次重病之中,她更是看清楚了自家夫君的真麵目,半點指望不上了,也唯有一雙兒女在一處,互相依靠著,她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