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沒有風的小鎮不見一絲風采,凋零如一即將枯萎的花朵。昔日的小鎮彌漫在氣色如虹的景致中一塵如洗。而今,小鎮蒙上了一層寂寥的沉寂。在這靜穆的氛圍中卻隱約透出小鎮重新活躍如初的鮮活。誇張地說,小鎮原初是密不透風的,小鎮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了一切。小鎮四麵環山,層層疊疊的山巒把小鎮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鎮的十字大街由四麵高聳的樓閣所緊密地環抱著。總之,如今小鎮嚴嚴實實的,風難以滲入。
一天,帶著一朵即將枯萎的玫瑰花的白淨男子來到了小鎮。男子一身輕裝打扮,那朵碩大的玫瑰花就顯眼地別在他的背上。此刻,男子口幹舌燥,一來到小鎮就直奔小鎮唯一的水井而去。水井坐落在小鎮的正中央,井篷是鎮裏人特製的,可防毒辣太陽強烈的照射,又可為前來打水的人營造一方清涼的地界。男子通過設在井上輕便的打水機骨碌搖起了一桶清涼的井水。他雙手高舉捧起水桶,仰天開懷暢飲了個痛快。然後,漫溢而出的水順著他的下巴盡情地流淌了下來,飄灑了一地。
沒有人告訴男子此行的目的,在男子遙遠的記憶中,他隻隱隱記得必須不停地行走,心髒才不會停止跳動,直至找到他心中的女子為止。那麼女子又身在何處呢?他記得過去古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可能女子就躲藏在某本書中吧!男子這麼想時,心裏也就有個底,感到一絲安慰了。於是,男子就毅然辭別了家人,帶上必備的幹糧和細軟,瀟灑地開始了尋找的曆程。雖然家人萬分地不舍,都哭哭啼啼,淚流滿麵的,就像他即刻就要被押赴刑場執行判決,身首異處了。特別是他母親更是誇張,哭得連鼻涕都隨著淚水滴落了下來。直到他狠狠地說了聲:“哭頂個屁用,我還沒死呢!”母親的聲色才稍稍有了緩和。“你們應該高興才對”,接著他又提醒道:“娘,你哭得難看極了。”母親這才破涕為笑:“我這是喜憂參半啊!孩子,你可要珍重啊!”這時母親果然漂亮了許多,隻是此刻妹妹仍用盡吃奶的力氣,用雙手死死地纏住他的雙腳不讓他啟程。看來,不使用暴力不行了,妹妹吃硬不吃軟,從小都是這樣。這點,他自然是十分清楚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兩人為了爭一個蘋果,互不相讓,母親站在妹妹那邊,硬是叫他讓給妹妹吃。妹妹得到了支援就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根本就沒把他這個哥哥放在眼裏,幾乎就要把蘋果得到手了,他也想就此退讓了。本來他是有把握得到蘋果的,他卻不想一個人獨吞了,等妹妹外出回家後,他還愚蠢地向妹妹許諾兩人平分,但妹妹死活就是不肯。為此,他才和妹妹爭執了起來。所以,最後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蘋果扔給了妹妹,狠狠地朝妹妹頭上扔了去,妹妹哀號了一聲,頭上立刻腫起了個大包。這樣妹妹一刻就得到了兩樣東西了,她不是很想要嗎?多給她一樣,高興死她。他這樣想著才算解了恨。從那以後起,妹妹也就不敢那麼囂張了,對他承讓了許多,有禮貌了許多。於是,此刻他用盡全力,抬起一隻腳,往後狠地一蹬,妹妹果然鬆開了手,撲倒在地了。就這樣,他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旅程。
此刻,男子正大步行走在小鎮的街上,街是古老的街市,一切就如男子想象中的那樣。因此,男子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心如止水地行走在街道上。街景熱鬧非凡,街兩旁的店鋪和地攤擠滿了搶購時鮮貨物的人,他們唾沫橫飛地與買主討價還價,這讓男子感到嘈雜和厭煩。於是,男子加緊腳步行走著,汗珠不自覺地沁滿了額頭。天依然十分炎熱,高懸的太陽在小鎮的上空正襟危坐,有模有樣的。男子不由想到了背上即將枯萎的玫瑰花。這朵玫瑰花是男子在進入小鎮前的野地上無意中發現的。那時它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想來也活不了幾天了。男子就萌生出了同情的情緒,他決定把它帶在身邊,時刻照顧它,給它水分以挽救它即將逝去的生命。男子決定先討點水喝,然後灑些水在玫瑰花身上,讓它堅強地活下去。如果能找到心中的女子,或許還能把它當作見麵禮送給她呢!正當男子這麼想時,一個孩子橫衝直撞地向他跑了過來,來不及閃躲孩子就直接撲到了他懷裏,把他也撞倒在地了。孩子趕緊又狼狽地爬了起來,沒命地往前跑去。接著一個婦人拿著一把金光閃閃的菜刀急急地衝了過來,嘴裏罵道:“死孩子,再跑就宰了你!”這讓男子感到莫名其妙。他站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又繼續趕路了。在小店買了瓶水喝,澆了玫瑰花後,走出店門的男子被一旁的算命先生叫住了。低頭數錢的男子循聲抬眼望去,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街角拐彎處,在他的麵前擺著張古色古香的檀木桌,桌邊豎立著一迎風招展的旗幟,上麵用小篆寫著兩行飽滿圓潤的墨字:
踏破鐵鞋無覓處,泄露天機僅此地。
男子驚愕住了,他不明白那個算命老人何以會叫住他。他還未開口詢問,那老人便先開了口:“先生,可是尋人?”男子更是驚訝,難道他是神仙再世不成?未等他回話,老人又接著說:“怕是命運捉弄人啊!”這讓男子感到十分可笑了,他原本是不相信這些江湖術士的,沒想到差點上當了。幸虧沒接他的話茬,不然早晚會被他的鬼話套了去,騙得團團轉的。男子終於沒理會那老人,繼續前行。那老人卻沒完沒了,繼續嘮叨了些蠱惑人心的術語。末了,他隻聽到老人最後一句術語,如遊絲般越飄越遠隨風而逝了。後來男子回憶起來那句話好像是:“壯士,走好!”帶著那麼點悲壯意味的一句話。
想到再過不了多久就快要見到心目中的女子了,男子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甜蜜的笑容。男子雖然不完全記得女子可人的模樣了,但他依稀知道女子是極其溫柔的,肯定是十分美麗、賢淑的。男子想必須畫一幅女子的畫像,時刻珍藏在身上,想見到她時,看著畫像就如見到了她本人一般,也能給漫長的旅程帶來些許的安慰和激勵。午後,吃飽了之後,男子徑直來到了一家畫館。此時,畫館顯得十分冷清,客人寥寥無幾,屈指可數。男子隻看到了兩個客人圍著畫師爭論著什麼。待他走近一看,才知道那兩個客人竟長得一模一樣:麻臉、塌鼻子、豁嘴,醜陋至極,男子看了心不由一驚。聽了許久男子還是沒能弄明白,他們到底在和畫師說些什麼。他們好像在用本地方言說話,所以男子聽不出個所以然。隻是那個畫師心平氣和地點著頭,間或說上一兩句話而已,而那兩個醜陋的人卻說得十分激動,臉紅脖子粗的。偌大的畫館卻隻有一個畫師。無奈,男子隻得先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等待。隻是那兩人的說話聲顯得非常聒噪、刺耳,在男子身旁嚶嚶嗡嗡地回旋著,終於那兩個人和畫師談攏了,手拉手並肩走了出去。輪到男子時,男子都快睡著了,這樣的午後是人都十分困乏的。男子睡眼矇矓地對畫師說了作畫的要求。畫師先是點頭聽著,而後用另一種通用的語言對男子說道:“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說的還不是那麼詳細,畫出來可能不盡如人意啊!”最後他終於勉強答應了先按照男子描述的模樣畫一幅女子的圖像,但前提條件是男子當天晚上必須得夢見女子,並在夢醒後,能仔細地記下女子的身體特征,特別是臉部特征連極細微處都不能漏掉。比如,是否出現一顆痣,痣具體位於臉上的什麼地方,如果是在嘴邊,那麼距離嘴角的距離是多少,都必須要清楚。這讓男子感到十分荒謬,但有求於人,也不得不答應了要求。畫師可能也看出了男子的異樣。他像摸透了男子的心思似的,以一種有經驗的口吻,拍拍男子的肩膀,安慰男子說:“別擔心你晚上做不了夢,隻要是真正愛一個人,什麼時候想到她,就什麼時候能夢到她,而且能夠把她看得異常仔細。”畫師接著還撚著胡須甜蜜地補充說:“年輕時,我不知道夢見我老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那麼認真。”說完,畫師的臉頰竟飛起了一片紅暈,讓他的臉色紅潤了許多,也顯得年輕了許多。之後,男子悻悻地走出畫館。男子在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想著女子的模樣,但越是努力地回想,女子的形象卻越模糊了起來,男子幹脆就不想了,等晚上臨睡前再好好想想吧!也隻能這樣了,但已經許久沒做過夢的男子,不免焦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