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梅色隻有一種,卻也開得花色妖嬈,紛紜美豔,於寒風落雪中,自存一抹清澈碎骨的美韻。
平日裏,梅苑冷冷清清,寂若荒園。
隻有在朝曆節氣時,方會多添幾絲人氣,男男女女的老少奴仆,裏裏外外忙碌著。
六月初旬,屬漠北半年春候之末,早梅初綻。
一片夕落的晚風吹來,拂過梅林,帶起梅香陣陣,清冽透澈。
四野之園,處處飄散著一抹梅瓣初開的香醇。
一名黑衣男子,手上托著一張開過封蠟的請貼,麵色匆匆地穿過搖曳生姿的梅林,走向坐於梅林小亭中,引酒自酌的華衣男子。
“爺,琅琊臨沂的寧府,又送貼子過來了。”
黑衣男子站到華衣男子身側,恭敬的托著請貼,躬身稟道。
華衣男子欣賞著梅林裏梅瓣飄飛的美景,緩緩替自己斟上一杯,昂首飲盡,薄美的唇,揚起一絲輕狂不羈,笑問:
“救命的貼子?”
“回爺,正是。據說,寧府是傳言甚囂的羅刹女,準備血洗的下一座府宅。”
聽清華衣男子的話意確實是在詢問,黑衣男子恭敬地回答。
“是麼?”
載滿美酒芳香的白玉杯漸停在薄美的唇畔,華衣男子淺褐色的眸裏飄過一絲雪冷。
“是的,爺。江湖上都在傳這件事---”黑衣男子躬了躬身,答的緊張。
“那便...回絕!”華衣男子絕然打斷黑衣男子的稟報,涼音似冰。
“可是,爺...”黑衣男子露出為難的神色,欲言又止。
“黑瓴,你有話說?”
玉杯裏的佳釀一飲過半,再飲清底,華衣男子側眸掃過未按命令離去的黑衣男子,蹙起眉心,不悅。
黑瓴打開貼子呈到華衣男子麵前,躊躇道:“爺,這次的貼子簽了莫門主的手令。若您不親自走一趟,怕是莫門主那裏,沒辦法交待。”
“喔?簽了莫顏的手令?倒是有趣!”
隱隱笑意,自華衣男子唇畔泛開。
華衣男子凝眸注視著貼子內頁上那頗為熟悉的‘君行親啟’四個墨字,伸手接住一片掉落掌心的梅花瓣,輕輕吹落,一息長歎。
他的同門師兄,莫顏,始終都在記掛著七年前的那件事!
亦如他一般,始終也沒有忘記。
... ...
那一年,他十歲。
欲得半仙湖‘暗位’之主,與莫顏決戰雪峰之顛。
結果不幸半招落敗,失足跌落懸崖,摔破五髒腹脈,導致筋絡潰亂,性命奄奄一息,懸於生死一線。
意識迷離之際,他舌上一甜,口中好像有處柔軟,抿著他的舌尖,把一顆甜甜的糖果送進他的喉中。
那帶著甜味的糖果,入口即化。
攏於他的五髒六腹中,猶有神丹仙水之效,竟瞬間聚合起他體內的遊離氣息,讓他有了一絲短暫的淺薄意識。
他躺在冰冷的血泊裏,視線緊緊抓住眼簾裏隱約可現的一抹碧青色,顫顫的問:‘在下...北城半仙湖...柳君行...請問姑娘...芳名?’
“芳名?待你在茫茫人海中,尋到我再說?若是擦肩而過了,那隻能說明你我緣輕份淺,倒是可惜了我這顆血靈珠了。”
迷亂中,他聽得少女透著淺笑的聲音清泠如泉,飄渺如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