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平五年——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半個多月,賀雲藍才終於入了京。
回到這座似曾相似的建康城,她一點兒都不開心。
走過高高低低的宮門,領路的內侍恭恭謹謹地說:“賀女禦辛苦,這就到了。”
賀雲藍抬頭一看,一間宏偉的宮室躍然眼前,歇山頂式建築在告訴她此處的尊貴。
走得太久,她有些氣喘。
五年前出京途中受了重傷,之後一直未能痊愈。特別是撞到了腦子,許多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
一想起以前,她的頭又開始疼了。
白露趕忙攙扶住她,低聲詢問:“女郎是不是不舒服了?”
賀雲藍勉強站穩,輕輕揉了揉額頭。
貓著腰站在旁邊的內侍抬眼看了一下,提醒道:“今後應該稱呼賀女禦。”
白露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賀雲藍連忙攔住她,對內侍說道:“我們鄉下來的不懂規矩,內侍莫怪。”
內侍“嘿嘿”笑了兩聲,忙道:“哪裏、哪裏,女禦快進去吧,正麵左數第二間就是您的。若沒有其他事情,奴婢這就回去交差了。”
沒想到白露不滿地叫住了他,問道:“正麵第二間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女郎還要跟別人同住嗎?”
內侍埋著頭翻了個白眼,暗道:鄉下來的,不僅沒規矩,還不知天高地厚。
陛下登基已逾五載,一向……咳,那個不近女色。今年好不容易被太宰公說動下旨廣納後宮,這一咕嚕送進來的佳麗成百上千,現都在西宮裏待著呢。一個女禦,連七品都沒夠上,還想要住單獨的寢殿?
白日做夢。
不過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凡送進宮來的都隻封了女禦,大半個月了,全拘在西宮裏,也不見陛下寵幸一個兩個的。
難道陛下真如傳言那般,喜好男色?
呸、呸、呸!
想什麼呢,陛下一定是朝務繁忙耽擱了。
他這一想,就走了神。
白露提高了聲音:“問你話呢!”
內侍的身子埋得更低了,心說連蘇太宰的嫡親孫女都在裏麵呢,要我怎麼答你?
賀雲藍歇了幾口氣頭終於不那麼疼了,這時趕快拉住白露:“好了,你快改改性子。”
又歉疚地對內侍說:“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內侍瞄了一眼,正要走,又大吃一驚。
流雲飛鳳履?
唉呀媽呀,看到不該看的了。
不過,他好像沒有得罪這位賀女禦吧。
他這一想,賀雲藍已經轉身進去了。
九月,已是深秋。
飛霞殿裏堆積著厚厚的銀杏葉。
賀雲藍站在門口,迎麵走來十數個士族貴女,皆穿著相同製式的三色百襇裙,看打扮應該都是這次選送進宮的。
當先那個恥高氣揚的長得十分明麗,柳眉杏眼,下巴微微抬著。
這群人走得太快,她避讓不及,被人狠狠撞到了肩膀。
一連退了兩步,幸好白露上來扶住了她,這才沒有摔下去。
沒想到她剛站穩,旁邊一個鵝蛋臉的女子就走過來推了她一把,“哪裏來的東西,沒長眼睛麼?”
這一推力氣奇大,居然硬生生把她摜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