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下）
宰相府商人說奇遇
一時擺上酒菜，眾人傳杯換盞，歡聲笑語，談幾句巷陌傳聞，說幾段今古佚事。正談得開心，相爺忽而言道：“你等遊行海外，見多識廣，何不將海外見到的趣事講講，老夫也好廣些見識。”夫人也說：“海外之事，從未聽說，定是十分有趣的，快講些來聽聽。”庫特爾想了一想道：“既是相爺和夫人都想知道些海外的事，在下就講一段我們在海上的奇遇：
人魚的故事
我們坐船出紅海往東，沿途停靠，買賣貨物，遊覽名勝，不覺過了一年多。因聽說東方有個獅子國，產上好的寶石，是個可圖大利的貨物，就決心往那裏去。沿著海岸航行，偶爾停靠上岸，補充些食品和淡水，又過了半年。
這一日，船到了南天竺博斯尼國，聽說離獅子國已經不遠，就打算先在這裏休息幾天。從海上望去，岸上椰樹成林，隱隱可見院落人家，真是美麗極了。
我們停靠到岸邊，天色已晚，便都早早睡下，準備明天登岸。
豈知‘天有不測風雲’，半夜忽然刮起了大風，吹斷了纜索，船如脫韁野馬，飄入茫茫大海之中。海浪像一座座大山壓過來，船在巨浪中翻滾，一忽兒被送上浪尖，一忽兒又跌進深穀。我們在顛簸中驚醒過來，在黑暗的船艙中翻滾掙紮。艙外狂風呼嘯、巨浪翻騰，沒有解救的辦法，隻好聽天由命。
在絕望和恐懼中，我們渡過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清晨，我們從昏睡中醒來，感到非常安靜和平穩。大家鼓起勇氣，衝上甲板，舉目四望，但見風平浪靜，大海如同一麵鏡子，太陽正從海麵下冉冉升起，朝霞滿天。
我們慶幸得生，都歡呼擁抱。
可這是甚麽地方？誰也說不清楚。四麵都是水，望不見陸地，定不了航向。水手們爭論不休，大家臉上又籠罩上一層愁雲。
忽然我們聽到一陣輕微的呼喚聲，從遠處海上傳來，那呼聲帶著焦急和淒楚，聽來令人毛骨悚然。大家循聲觀望，看到遠處好像有一個人，在向我們遊來。她遊得很快，不一會兒已經看得清楚，是一個美貌的中年婦人，水麵上露出半個身子，皮膚潔白，黑黑的長發披在肩上。她帶著一個女孩，那女孩有時依在她懷裏，有時又繞著她遊泳。
婦人遊到我們船邊，仰起頭來，大聲向我們問話：‘船上的大叔、大哥們！你們飄洋過海，走過很遠的路，可曾遇到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孩？’她指了指身邊的女孩，接著道：‘我生了一對女孩，有三歲多了。半月前，那個暴風雨的晚上，我的小女兒不見了。’她低頭看著那女孩：‘你們看，她很好看、很可愛是不是！就是和她一模一樣的。我隨著風向，趕來尋找，已經十幾天了。你們見過沒有？見過嗎？嗯？’她不停的問，顯得很焦急。‘沒有！’我們相互交換眼神：‘我們沒有看見！’。她那疲乏憔悴的臉上，立即現出了十分失望的樣子。
我們問：‘這位大嫂，你到我們船上來，我們一起去找你的女兒，好不好？’她搖了搖頭道：‘我跟你們不一樣，我隻能生活在水裏。離此向東，很遠很遠的地方，海底下有一座城，那就是我的家，是所有人魚的家。’
‘你是人魚？’
‘沒看清楚嗎？我們是人身魚尾。也有叫我們是‘鮫人’的。其實，我們會織布，織成的布常拿到岸上去賣④，很受人喜歡的。’
‘你們的城市也和我們的一樣嗎？’
‘陸上的城市離我們太遠，我沒去過，聽說好像是差不多的。也有街道，也有商店和民宅，也有皇上、相爺，隻是沒有兵，不會打仗。’
‘你們也種田，養珍珠嗎？’
‘我們種的是麻，績出線和絲線一樣柔軟光澤，織出的布是很好看的。甚麽叫養珍珠？珍珠是人魚的眼淚，人魚傷心落淚，那眼淚就化成了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