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退下吧。”謝氏將內堂的丫鬟們全都趕出去,獨自一人進了房間。
房間裏一名男子獨自一人端坐在窗下,麵前擺著一幅棋盤,手裏拈著一枚黑子正在蹙眉沉思。
哪怕是在臥房,獨自一個人下棋,他的腰板都挺得像根槍杆,連頭上的發絲都理得一絲不亂。
男子長得豐神俊逸,自有一種沉穩如山的氣度,剛硬且儒雅,十足養眼的美男子。
然而謝氏本就憋著一股子火,再看他的容貌,竟然與李源那個倔狠的小奴崽子有六七分的相似,不禁被怒火衝昏了頭,幾步走上前去,一把將棋盤掀翻在地。
“誰惹你生氣了?”男子微笑著問道。
這一臉溫笑如同春風拂麵,謝氏卻分明看到他的笑意並不達眼底,就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跟李源一模一樣。單從容貌便能一眼認定這個男子就是李源的父親,襄州大都督李崇矩。
“讓謝鬆帶出府的那副卷軸現在落到李源那小奴崽子手裏了。”謝氏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冷笑著,想要從這個男人的臉上找出惋惜、暴跳抑或無奈,然而她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拿了那幅畫他就成了謝家的氣運種子,就是一頭圈養的肥豬,這輩子就會永無翻身之日。你跟我哥圖謀了二十年沒想到會報應到自己兒子的頭上吧,現在去救他的話還來得及,你不去嗎?”謝氏就像個瘋婆子哪裏還有一點端莊沉靜的樣子。
李崇矩緩緩地眨了一下眼:“哦”,說完便低頭去撿散落的棋子,一粒一粒不疾不徐,無悲無喜。
“自己的兒子都不在意,可笑我居然還動了惻隱之心。你就是個沒心肝的人,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中了你……”謝氏無力地喃喃著。
“客官慢走,下次再來啊!”
襄州西市,李記鐵匠鋪的招牌下,李源很狗腿地給客人打開簾子,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隻是配上眉心的那塊蠶豆大的青紫色胎記就徹底沒法看了,再加上他高出常人半頭的壯碩身軀,刀刻斧鑿般的臉龐,怎麼瞧怎麼像是一個剛打劫了肥羊的剪徑強盜。
前腳把客人送出店門,李源轉身便一臉賤笑著,將剛到手的五兩的銀元寶再次托在掌心,三根手指飛快的撚動著:“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可算是落在大爺的手心裏了,嘿嘿。”
摩挲了幾下,過足了手癮,李源將錢袋子的銀錢全都倒出來,一塊一塊銀角子扒拉著又數了一遍。
“總共七十五兩六錢,馬上就月底了,除去房租、夥食和家用,還差十四兩四錢就能湊夠阿娘的藥錢。不,還得加上給阿娘雇仆人的錢。”
奮力一揮拳頭,李源低吼兩聲:“加油,加油!”
謝鬆斷腿已經是五天前的事情了,大都督府依舊一潭死水的樣子。
一棍子敲斷謝鬆的兩幅膝蓋之後胡大海便憑空的消失了。李源遍尋不著他的蹤跡,卻從他臥房裏搜出五隻今年新鑄的十兩官銀,事後隻能無奈將他的獨孫放掉。
斷了腿的謝鬆被趕出了大都督府,可是謝壽在府裏餘威不減。李源準備了無數後手,然而預料中的報複並沒有出現。
私底下,府裏人都在傳言謝鬆和胡大海是落入了大少爺李源的算計,不管信不信,威是立起來了,母子倆的處境改善了不少,至少再也打不著餿米飯,剩菜裏的肉也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