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之可怖,在於黑暗與靜止。
行至歸墟,放眼望去,四周皆一片深沉黑暗,無光無聲,若非在夙璿要求下,眾人皆運起靈力,為自身護航,連近在咫尺的周圍之人亦無法看清。偏生此地無天地五行,無世間靈氣,體內靈力無法得到補充,用一點少一點,若是世間久了,自身無力,前途又看不到方向,心中自會被迷茫絕望占滿,瀕臨瘋狂。好在雙劍聯係玄之又玄,縱在歸墟之中,手持望舒的慕容紫英也能感覺到羲和的方向,才讓眾人心中寬慰了一些。
不知走了多久,慕容紫英隨身攜帶的,補充靈力的丹藥即將告罄時,望舒突然震動嗡鳴起來。眾人見狀,心中一喜,慕容紫英望著夙璿,亦露出幾分欣悅之色:“夙璿師叔,玄霄師叔就在不遠處!”
越是到這種時候,夙璿越沒放鬆警惕,她看似絲毫靈力未用,實則以強大神識,不顧損耗,強行在四周探索,聞言看著望舒所指的方向,有些奇怪地說:“那處無玄霄之氣息,唯有未散之魔氣,怎會是玄霄師弟所在?”
她原先不夠隨口一說,慕容紫英卻麵色一變,夙璿一見,知他必定瞞了自己極重要的事情,剛要問,卻突然側身,躲過銳利的毒爪,並反身一轉,將慕容紫英護在自己身後,隔絕嬋幽及所有輪回者的視線,方冷冷道:“妖界之主,你終於舍得出現了。”
嬋幽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不看夙璿,卻看她背後的慕容紫英,半是熟絡半是讚許地說:“慕容公子,你做得極好,現在,攜望舒去救你的玄霄師叔吧!”
“紫英——”
夙璿聞言,身子一僵,還不等她問話,嬋幽立馬笑道:“我知你是個不在意人與妖分別的好孩子,可你的師叔不是!她若知道你的玄霄師叔在九天玄女麵前立下誓言,說蒼天負他,他寧成魔,怎不會為討好天界,以清理門戶之名將你的師叔斬殺?”
玄霄……成魔……
“我……”
嬋幽壓根不給慕容紫英思考的機會,又道:“我兒夢璃承你極多恩惠,亦希望她的摯友韓姑娘平安。此番東海之行,隻要救出一個人,就必定會驚動天界。玄霄身上牽連得,不僅是他的性命,還有韓姑娘為數不多的壽元,可你的師叔……必定是要救那位掌門的吧?”
菱紗……菱紗……若能以我一命,換菱紗一命,慕容紫英縱是身死,也毫無怨言……
掌門不過被關五百載,玄霄師叔卻是千年囚禁,不知能否逃脫,那菱紗怎麼辦?師公亦說過,若是見到玄霄師叔,定不得有違他的命令……他……他……
慕容紫英怔忪片刻,腦中“救她”“救她”的聲音越發回響,讓他無力思考,隻得匆忙說:“師叔……抱歉……”
然後,轉身,毅然離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刻,夙璿慢慢抬起左手,露出了掌心鮮紅的鎖鏈。而嬋幽與輪回者們亦齊心協力,將他們所在的地方,瞬間轉了數百裏。
死死地握住沉劍方才射出,無形無質,唯獨握於掌心才現了形,露出無邊怨氣的鎖鏈,夙璿冷冷道:“我原先以為,雲天青將帝女翡翠送給故交之女,不過是覺得此物珍貴美麗,很拿的出手。卻未曾想到,他竟庇護妖孽之子,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走了眼。”
若說在此之前,她從未埋怨過雲天青,隻是覺得人各有誌,哪怕自己為他們的選擇付出代價,也不必強求。但這一天,她卻開始覺得,自己明白了何為恨意。
夢貘一族最擅幻術,無形之中控製人心,著實防不勝防。雖嬋幽礙於夙璿修為與眼力,不敢公然控製慕容紫英,卻必定在他身上動了手腳。隻恨慕容紫英怕夙璿知道他與妖族交往一事,亦不敢讓師叔知道他對人妖之界的看法,更不忍師叔看到宗門弟子的醜態,百般隱瞞,才讓嬋幽鑽了個空子。若非如此,嬋幽為何要消耗妖力,另辟戰場?
嬋幽知夙璿此時看似鎮定,卻必定心緒大亂,便忍不住添磚加瓦:“控製?你當我真有那本事,在你眼皮子底下,對你最得意最保護的弟子動手?你那弟子為了雲天河與韓菱紗,與瓊華之人反目,誅殺同門,判出門派。若不是為了救入了魔的玄霄,挽救韓菱紗之性命,又怎會回頭去找你?你雖開過口,但慕容紫英從未鬆口將望舒與翳影枝給你,除了入結界那一次,難道不是有心有意?都說妖魔喪盡天良,我們與你那好師侄相比,倒是差了不少。”
紫英……紫英做下了這種事?
不,這是妖魔之言,不信,切不可信!
“你不信?”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嬋幽麵露譏諷之色,“我若我方才所說有半句虛言,就讓我魂飛魄散,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