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胖子的難題和皮特匠的建議(1)(1 / 2)

李月的牌友,幾乎都屬於富太太圈,除此之外,尚拉了幾位官太太加入隊伍,包括工商局長的夫人和銀行行長的老婆,也有市委辦公廳某位領導的姐姐。據說哪位領導從小由農村的這位姐姐撫養成人,在其含辛茹苦的支撐下讀完大學,最後攀上某位高官嶽父,說白了,其實也就是某種形式的拚爹,終於成功進入仕途,職業生涯發展得異常順利。所謂“長姊如母”,那位領導對其姐姐的話,可謂言聽計從,而他姐姐偏又特別之本分甚至稍嫌保守,絕不給弟弟為難,絕不讓弟弟犯錯誤,這是她出於素樸主義價值觀時刻提醒自己必須堅守的底線原則。她的穿著很簡單,依舊透著農家的幾分土氣,有些富太太臉上本能顯出鄙夷的神情,可在李月跟前,她們不得不跟著表現出自己的和善、雍容和大度。李月守在樓梯邊,看莫蓮花走上來,急忙降階相迎,親親熱熱挽著對方的胳膊,笑著說:“哎呀,莫大姐,這些天都幹什麼呢,打牌老不來。今天要不是小妹我假裝發脾氣,你還得擺譜是不是?”莫蓮花不好意思地投入歉意的眼神,小聲說:“妹子啊,前段時間俺弟弟配大書記出國訪問,家裏的那小犢子沒人管著就不好好讀書,還常有小女生動不動打電話約他出去。馬上就要高考了,我不盯著點,那還了得呀?”“喲!你侄子我見過,靈光得很,高考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女孩找他,說明小夥子大了,有魅力,大姐你操心的日子不多了,就等著享福。”莫蓮花微微苦笑,歎口氣:“他也有脾氣,有時候比驢還要倔,好在不怎麼象別的官家小孩,很快就能冷靜下來,認識到錯誤以後,我說啥,他就乖乖做啥。”李月趁勢扶著她坐下:“所以說還孩子真不錯,畢竟是你家認真**的。”牌過幾圈,莫蓮花心壓不下,又要走。李月也不強加挽留,客客氣氣地送她下樓,回來之後,一名頭戴純金發夾的中年婦人哼哼唧唧:“她總算走了,總打那麼幾毛錢,鬱悶死了。諸位姐妹,現在我們可以爽快些,玩大的。”李月沒意見,實際上,她的牌技非常好,精密的算計、老道的判斷,使得她在該富太太牌圈中擁有常勝將軍的美譽。邊打牌邊聊,漸漸說起芮唐又做了一筆大生意的事,惹來陣陣羨慕。“她家老芮懂得法術,做生意當然厲害。”“不是法術,應該是風水、相術和奇門遁甲吧?”“不知道,反正我老公不懂,有什麼決定不了的,就會去找什麼‘先生’。那位先生依我看就是騙錢的家夥,沒幾次是準的,哪裏象李姐老公有真才實學。大肚子裏麵裝的可不是草包,都是千年傳下來的的學問。”女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此刻李月反而笑而不語。最後,等大家都說完了,她才添上一句:“他在做這筆貿易前,確實進行了奇門遁甲的預測推演,我也不太在行,似乎見著什麼‘三奇’,‘三奇’又遇上了什麼‘三吉門’,因此啊,生意肯定有賺不賠。”萬彼特喜歡晚上逛夜店,在1912的附近,有一家相對來說規模較小、外形充滿民國風情、肚子局限於角落的小酒吧,在上麵甚至看不見醒目的店名,但是萬彼特特別喜歡這裏,在一樓靠窗的位置點上一杯雞尾酒和兩杯咖啡,觀夜色氤氳,令思緒沉浸,實在享受之極,漸使習慣,以至於他每次坐在那個位置,不用開口,服務生便會微笑著走過來,低聲問:“老規矩?”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遂輕快轉身離開。他並不喝酒,那杯價值不菲的雞尾酒僅僅具有象征或紀念意義,咖啡不錯,一杯自己慢慢品嚐,一杯留給——“你的項鏈可以摘下來了!今天是我和小東的訂婚紀念日,大喜的日子,你帶著它會影響我的心情。”話音方落,一名身材高挑,長相格外俏麗的年輕女子身穿雪紡襯衫、貼身而性感的黑色長褲從他肩後繞出,似百靈鳥般坐在對麵。她的眼睛倏爾眨巴,似天空的星星閃爍靈動,足以撥動任何男人的心弦。萬彼特麵色不改,用勺子輕輕撥弄杯裏那層稍帶著奶色的小小漩渦:“既然是好日子,就該同小東找個地方好好慶祝,幹嗎跑到這裏來?”“是準備慶祝的,隻是後來我心情忽然不好了,就讓他自己回家。我走啊走啊,漫無目標,等反應過來,竟發現來到了這裏。你肯定覺得很奇怪,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有些事情根本就無法進行合理解釋。”萬彼特淡淡說:“想要舒緩心情,可以去看一場電影,也可以早點回家睡覺。至於這條項鏈,你的心情反正已經不好了,何必再讓我摘下來?”女人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眼睛死死盯著他,內中所蘊含的種種情緒異常複雜,難以讀懂:“不回去,我也想喝一杯。”說完話,伸手奪過桌上的雞尾酒,若飲啤酒咕咚咕咚幾口,瞬間喝得幹幹淨淨。萬彼特臉上露出幾絲怒意,待迎著她的挑釁眼神和微微泛紅的臉頰,那股怒火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邊苦笑,一邊摸出錢包預備買單:“如果這樣會讓你好受些,我沒意見。隻是我需要提醒你,你姐姐的意外,並不僅僅是我造成的,有多重因素交疊影響,難以控製。你可以隨時衝我發火,任意張揚你的不滿和率性,雖然這個過程未必公正,但我允許你有這種權力。”女子冷冷而笑,伸出纖細優美的手指緊緊按住他的腕部:“你的解釋我懶得聽,再混蛋的人,也會為自己的齷齪靈魂進行辯解!好,你不是說允許我發火嗎,那說到做到,有本事的就別逃走,戴著這條血鏈老老實實坐下承受受害者家屬的憤怒。”萬彼特呆了呆,果真坐下。女子嘴角露出嘲諷的微笑:“這就對了。”那杯酒燒得她肚裏火燎燎的,喝完一杯咖啡感到不能緩解,她又去拿萬彼特前麵的杯子。萬彼特歎口氣,提醒這是他喝過的。女子狠狠甩甩頭,意思是老娘不在乎,照樣把第二杯咖啡喝得幹幹淨淨。“你如坐針氈的樣子太搞笑了。你的咖啡和我姐姐本該享受的咖啡,現在都在我的肚子裏團聚,算不算圓滿?”萬彼特想抽煙,然後發現自己其實不抽煙,不自在中,遂聳聳肩:“做緊時間放縱自己,發泄完後,我送你回家休息。”“喲,你是個好好先生囉。呸,偽君子。我也不敢勞動你的大駕送我回去,你是個男人,雄性荷爾蒙泛濫的話,誰知道會不會趁本小姐人事不省的時候性侵我?”女子聲音有些高,引來不少奇怪的打量。萬彼特氣得側著脖子想了想,畢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劉琦,該停下了。”眼前的女子不勝酒力,一杯雞尾酒被豪飲下去,很快酒勁就會上來。劉琦挑著眉毛,哼了一聲,大概意思是要你管啊。這時從旁邊走來一個男子,非常不友善地瞪著萬彼特,低聲威脅:“你不是說過再也不會插手劉家的事嗎?如今破壞我們的紀念日、拉著她到這裏來是什麼意思?”萬彼特微微扯著脖子,雙手抱在胸前,神情頗有幾分不屑:“如果你是正常人,就應該知道自己剛才說的不是正常話。你的未婚妻跑到我這裏來挑釁,搶酒喝,嗯嗯,還有咖啡,怎麼看我才是受害者。”劉琦則有些詫然,凝視著來人:“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啊,你跟蹤我?”裴東的臉抽搐數下,喃喃低語:“算不上跟蹤,隻是關心你為什麼——”本想接著說“不參加訂婚紀念活動”,可是餘光瞥見萬彼特,見他一副並不上心甚至側頭看著窗外的樣子,心裏無名火起,語鋒倏轉,“我是你的老公,跟蹤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劉琦呆了呆,站起身,感覺頭有些暈,伸手按住桌子緩了緩,抬起頭冷笑著說:“別亂說話,你隻是我的未婚夫,並非任何法律意義上的夫妻。”“即使沒有法律明確定義的關係,可我們訂了婚,而且也在一張床上睡過,說起來就是實質上的老公和老婆。”劉琦羞得滿臉通紅,咬牙道:“那時是我心情不好,被你哄了幾句,你趁人之危占了便宜,你,你——”“身子都是我的了,我也確實喜歡你,所以你聰明的話,就別朝三暮四亂動花心思。這家夥有什麼好,魅力比我強嗎?”萬彼特皺皺眉頭,露出幾分厭惡的神情,站起身要走。劉琦急忙叫住他:“怎麼,你要走?”“你們小兩口之間的糾紛,我是個外人不該攙和到其中。”裴東昂起脖子:“算你明白道理,慢走,不送。”劉琦瞅著萬彼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心裏一酸,流下眼淚。裴東冷靜下來,慌不迭走上前,小聲說:“哎呀,是我不對,你別生氣。”“滾開。”劉琦象母狼一樣推開他,走出幾步,回過身:“你聽好了,我現在宣布解除我們之間的婚約,同你裴家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本小姐完全是自由身,享有各項公民權利,也絕不會成為任何男人的戰利品或私有財產。”她走得極快,裴東反應過來後,狠狠抽了自己一記耳光,罵道:“媽的,你昏了頭啊?”急忙追去出去,正看見劉琦駕駛著一輛小小精致的甲殼蟲駛出停車場,從道路豁口轉出,很快便消失在光影炫照的如織車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