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對新房子感到非常滿意,盡管麵積不算太大,可是小區環境忒好,鬱鬱蔥蔥的樹木、繽紛綻放的花朵以及頗能完全勾勒出江南水鄉風韻的微型人造湖和錯落有致的六角亭,很能給人以心曠神怡的感覺。他給女友打了個電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小葛興奮地直誇芮唐以及萬彼特是好人,末了添上一句:“沒有別的意思哦,我不過我覺得你能得到這麼大的一個餡餅,其實正應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老話。我還得工作,不說了,到時候帶著我媽一起來看看。”說到這裏,她的語氣微微有些遲疑,試探性地問,“要不,也讓你爸爸來看看,畢竟他年紀大了,以前有什麼過錯,也該慢慢學會放下。”風清揚本來雀躍的心情一下子跌落穀底,他自然明白對方也是好心意,不便發作,於是低低哼了幾聲敷衍後,匆匆按動手機的“終止通話”紅鍵。他的家並非此地土著,初中的時候,母親隨著一位大款私奔後,他同失意的父親與其說滿懷著對新生活的憧憬不若說是滿臉煙塵狼狽不堪地逃避到這個東方繁華之都投奔親戚。風父是特殊時期後招考錄取的大學生,聰明有才幹,掌握著很好的工科理論和技術,按正常邏輯推斷,想要謀取一份體麵並且高薪的工作委實不難,可是風母的背叛顯然徹底摧毀了其自信自尊以及對生活的熱情。風清揚一直默默忍受著酗酒鬧凶的父親的拳頭,期盼有一天,他能再次振作起來,但事實證明,這不過就是他的奢望。有一個日子並不願意被回憶,也就是在那天,長得和父親一般高的風清揚終於抬起胳膊攔下了他爸爸的拳頭,將之狠狠推到牆上,奪門而出,從此再也沒有回過滿是頹喪、暴戾和絕望的家。他倒是請姑姑來了,老人家是風父的長姊,始終對風清揚十分關愛,隨著樓市炒作之風日盛,當她自己的子女出於利益覬覦的渴望,強烈要求風太太收回那套“被舅舅和表弟占據”的出借房時,倔強的老太太索性將房子過到風清揚名下。她的子女雖然都鬧鬧吵吵甚至揚言要打官司,畢竟無可奈何。所以嚴格意義上說,風清揚並不是無房戶,隻不過讓醉醺醺不長進的風父住在裏麵,自己則重新找個便宜的地方租住罷了。風老太太參觀這套房子,樂得合不攏嘴,直誇小侄子遇到了貴人,然後語重心長地說:“你也不小了,既然房子問題暫時得到解決,應該認真考慮婚姻大事。”“一定,一定,我現在恨不得天天晚上摟著小葛睡覺呢?”風老太太板起臉,呸道:“不正經,說什麼鬼話。我警告你,沒打結婚證之前,不準你和她幹那種事,否則瞧我不打斷你的腿。”說這話,裝模裝樣舉起拐杖。風清揚急忙攙扶她的胳膊,嬉皮笑臉說:“哎呀,姑姑,我就是開個玩笑。小葛是什麼樣的女孩,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有賊心,在她的言詞嗬斥下,也沒那賊膽啊。”風老太太被逗得直笑罵不停。
準丈母娘對這套能夠長期租用或者說幾乎是白用的房子也表示滿意,不過出於平民百姓最低安全感的考慮,她還是希望風清揚能夠隨時保持壓力,日後能買上一套真正屬於自己的窩建。風清揚滿口答應,並對自己的這種信心進一步詮釋:“根據國外某位獲得過諾貝爾的經濟學家測算,中國的房價要是除以人民收入,數字已經超過三十六,這就意味著咱們社會正經曆著史無前例、蔚為壯觀的大泡沫。伯母,沒有任何國家和個人能夠違逆經濟規律行事,所謂出來混總要還的,等泡沫再也撐不住轟然倒塌的時候,就是我出手選購房屋的最佳時機。”
“別和我盡扯些大道理!總之你記得自己的承諾,男人說話,吐口唾沫一口釘,別把自己不當男人。”風清揚點頭哈腰,連連表示讚同。房子的問題既然暫時得到緩和,那麼他的某些曾經被磚瓦掩蓋的優點漸漸便表現出來,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討得準丈人和丈母娘的歡心。
離別時,葛耀麗摟著他的脖子獻上香吻,這一回,陳阿姨坦然地表示接受。芮唐沒膽子找到老婆,向她詰難“偵探”的事,而且說實話,如果那位所謂的007同誌真能瞎貓碰到死耗子偶爾收獲些有用的關於萬彼特的情報,那也是好事啊。他琢磨了半天,決定找龔愛幫忙。
龔愛的一個愛好就是閑暇時到社區服務點做義工,憑她的矜持和優雅,自然不願意穿上保潔員的橘黃色套裝領著掃把滿大街轉悠。就在評事街附近,她同當地居委會聯合開了個婦女就業培訓班,在那座麵臨拆遷的舊房子裏,龔愛站在講台上,語氣柔和且充滿磁力地講解著在如今這個社會,婦女應該如何創業或理財。房子外表破舊,不代表裏麵跟著一團糟,恰恰相反,明亮的窗戶,整潔的桌椅,充滿創意的宣傳條幅和鼓勵標語,往往能令參與聽講的女同胞們興致勃然,哪怕一堂課結束,亦流連忘返,相互之間會積極主動地進行交流和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