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四方古鎮尚自籠在一片迷霧中,除了偶爾三兩聲犬吠,別無聲息。青石板的路上,一高一矮一個健壯一個瘦削兩個身影自又白又厚的濃霧中穿出,隻見身形輕輕飄動,腳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舞師弟,你為什麼非要去報名?此去也許小命兒就沒了,或者折了胳膊腿的。就你這身子板兒,馬步都紮不穩,丟人現眼。”
石非斜著眼睛看著身子瘦弱的舞陽,又一次忍不住詢問。這個帶藝拜師不過三月的舞陽得知軒轅侯府招募死士,竟一反平素淡泊性子,非要與之同行。
“師兄既知艱險,又為什麼來呢?”一絲淡淡的笑紋掠過眼角,掛著不以為然的味道。
“如果能過關成為桓王爺的內衛
,燕兒就能答應我的求婚。”
舞陽嘴角的笑意深了許多,一雙深邃眸子如碧水寒潭,無波古井。
“你個酸秀才不好好讀書,到底為什麼習武?說句實話!”石非看著師弟沉寂如冰的側顏,心裏癢癢,極想一掌將之拍扁在青石板的地上,再踹上兩腳。
“沒去過京城,想去見識見識!”依舊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屁!”石非心裏極快地想著,看著一副謫仙模樣,還不一樣利欲熏心!一時沒忍住,動了粗口。
舞陽扭頭看著,難得笑出聲來。“擔心師兄的安危,所以來了。”
“呸!你擔心我?你是擔心沒人護著你吧。”石非實在忍不得他這副置身事外的表情,無處撒氣,對著青石路麵狠狠吐了一口痰。
“師兄,還是趕路要緊。”舞陽並不惱怒,腳下卻加了速度。
“嘁!”石非又撇了下嘴,“師兄我可告訴你,咱這可是提著腦袋玩命兒的買賣,一旦遇到手硬的,我可顧不得你的小命兒。瞅瞅你這身子板,跟得了肺癆似的。要不是師傅逼著我帶你,給我一千兩銀子也不帶你。”
舞陽好脾氣的笑笑,不理會對方的粗魯。
“沒一句真話,虛偽!”石非心裏暗暗罵著,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舞陽並不著惱,隻是極快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凝視著遠方,似乎想透過這重重迷霧去抓住些什麼,眼神卻很快失去了落點。心裏默默地想著:該來的總是躲不掉的。
二人不再言語,腳下卻都加緊了。石非這才注意到,這師弟看著瘦小羸弱,這輕功卻絲毫不輸於自己,委實了得。
晨霧散去,古鎮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路上突然湧出許多人,讓人猝不及防。
“陽春麵咯——”
“小籠包——”
“各樣早點,免費的茶水供應,客官您樓上請——”察言觀色的小二熟絡地招呼著。
“唉——我的生意要是象這獨一樓就好了,人來人往的!”童掌櫃倚著店鋪的門重重歎口氣。
舞陽分明聽見低頭掃了一眼,嘴角撇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清冷。
“娘地,那人還不都死光了!”石非抬眼看見一個碩大花圈掛在房簷上,十分晦氣,張口罵了一句,又向地上吐了一口。
童掌櫃循聲看去,正想回嘴,話到嘴邊,噎了回去,自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心道,一大早上的真他娘的晦氣,怕是一天都不會又生意上門。
“師兄,店家生意不好,發句牢騷罷了,何必計較。”
石非撇撇嘴,不以為然地大踏步走進了獨一樓。兩人在二樓靠窗位置坐下,點了幾盤小籠包,兩份麵。這獨一樓裏人聲鼎沸,大多是天南地北趕來報名參加選拔的練家子。三三兩兩地邊吃著早點,熱烈討論著今年的武選。
舞陽信手捏個包子慢慢吃著,看似無意卻在認真聽著,臉轉向窗外看著水墨山水畫卷般的古鎮,眼神越來越深邃下去。
石非平素看慣了他這模樣,今天覺得尤為可恨,一筷子紮了一串包子,看也不看,狠狠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