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淳熙三年,大鄭朝出了三件大事。

順宗病重,皇七子暴亡。禮部侍郎張茂表奏太子太傅霍沛均謀逆事,牽連之人無數。上喻三司會審,徹查此案。一時朝野震動,人心惶惶。

西南苗部疫病橫行,尤以鹽井區為重,哀鴻遍野,死者無數。西南總督師遠道上奏朝廷請求賑災,卻遭都察禦史賈芳等人彈劾,以縱民作亂、貪墨庫銀事坐罪。師遠道羈押入京候審。鹽工左二乘隙起事,聲勢日隆,暴民阻斷南北鹽道,致鹽價暴漲,民怨沸騰。

再一件,便是那女將軍花尋駭人聽聞的休夫之事了。

“莫談國事啊,莫談國事!”燕語坊的二樓雅間裏,紅依綠繞,好不熱鬧。說話的正是今日聚會做東的南郭侯次子嚴敏俊,隻見他生得瘦削白皙,麵容雖是俊雅,卻隱有內虛之像。

在座的都是京師官宦子弟,紈絝朋黨,仗著有幾分文采,便隔三岔五在酒樓歌肆尋歡,借詩會之名行逸樂之實,美其名曰“雅聚”,倒在民間留下風流高雅的印象。

朝堂震動,南疆匪患,似乎都與這幫貴胄毫不相關。隻要今日酒席上的珍珠鴨做得夠味,誰又在乎廚房裏的小廝吃不吃得起鹽。

嚴敏俊話音一落,自是眾人諾諾,皆以為然。

“且不談國事,倒是近日那花家的事情頗有些意思。”不知是誰挑起的話頭,引起一片嗤笑之聲。

“哼,堂堂□□聖邦,出了這等無恥無德,膽大妄為的女子,真是悲哉!”

“從來隻有休妻之說,這花尋仗著太後恩寵,竟留書休夫,真是聞所未聞之謬舉。”

……

有人輕咳一聲,在斥責喝罵聲中插了一句:

“各位稍安勿躁,莫忘了嚴兄可還是那花將軍的表兄啊。”邊說邊朝嚴敏俊瞥了一眼,眼中頗有些得色。原來卻是與嚴敏俊最為交好的內閣大學士程鑒的小兒子程楓。

這些人素來沒規矩慣了,也知道程楓不過是在打趣而已,不免跟風而上,紛紛附和道:

“嚴兄莫要護短,且說說這花尋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我等隻聽說她家世襲武爵,她十五歲以嫡女身份襲爵,五年來戍守北疆也未出紕漏,隻道是個颯爽豪邁的英武女子,卻不知為何會做出此事?”

嚴敏俊輕歎一聲,撫額笑道:

“唉,個中詳情便是我也不甚明了。花家雖與我母家同宗,到底是隔了幾輩的遠親,算不上親近。那花尋我也隻是在她襲爵禮上見過一麵,連話也沒多說兩句,她遠戍邊塞之後更是少有往來。”

“如此,便說說她長得如何罷?”

嚴敏俊沉吟片刻,道:“長相麼?還,過得去。”想起五年前匆匆瞥見一眼的少女,隻記得她五官還算清秀,隻是眉目間多了幾分英氣,實在算不上美麗。

“哈哈,嚴兄為人素來寬厚,既說‘過得去’,那多半便隻是讓我等過得下去,不至於想不開尋短見罷。”

這話又引來一陣哄笑。

程楓卻不以為然地擺手道:

“此言差矣,年前我也曾與花將軍有過一麵之緣,她的姿色倒不似你說的這般不堪。”

嚴敏俊來了興趣,挑眉看他:

“你倒說說你是怎麼遇見的她?她又是怎生模樣?這許多年過來,我真格記不太清她長得如何了。”

程楓抿了口酒,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我平日所見女子,不是家中女眷那樣端莊秀雅的大家閨秀,便是這秦樓楚館中的千嬌百媚。那花尋自小便修習武藝,聽說除了女紅,琴棋書畫也是學了的。”說著看了看嚴敏俊,見他點頭便接著說:“花尋之父花萬城老將軍的軍功和威名諸位想必都是知道的,在下也甚是佩服,可惜德化七年躍馬山一戰,花老將軍中了毒箭,自此纏綿病榻,無緣再戰疆場。唉,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