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天行沉默不語。如果在龍判官與丁先生之間進行選擇,他一定會把賭注押在後者身上,不過這番話當然不便說出來了。
龍判官對憑天行一拱手:“此去京師路途艱險,天行兄保重。”目光轉向陳長江,厲聲道:“我最恨叛徒,今日為了天行兄的安全先留你一條性命,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見到你。”說話間大掌疾出,在空中虛按數下,竟淩空渡氣,已替陳長江把脫臼的右臂接好。
陳長江倒也頗有骨氣,不卑不亢地一笑:“龍堡主有所不知,我本就是將軍府的人,若是真心投靠了擒天堡,那才算是叛徒。”活動一下右臂,基本完好無虞,暗暗佩服龍判官的武功。至於他的左臂已被葉鶯生生折斷,非數日之功不能痊愈。
龍判官大笑:“此話也有道理。最好早些遣散你那一撥飛鴻幫的兄弟,免得因為你冤枉送命。”他手中一擺一送,已將那長長的釣絲從小船上解開,望著許驚弦道:“天行兄早些趕路,吳少俠請下船吧。”
許驚弦乍聽到丁先生欲對付明將軍的消息,一時心中紛亂如麻。無論丁先生的計劃能否成功,這都是殺死明將軍的最好機會,不由令他怦然心動,恨不能立刻去找到丁先生一問究竟。可是,他從來隻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報仇,如此做法實是大違本性,就算能夠殺了明將軍,也愧對林青在天之靈……
他腦中天人交戰,一派茫然下了船,亦落足在江心那方礁石上。
陳長江雖隻有右臂好使,但他慣於水上生涯,操槳行舟並無障礙。小船緩緩離開礁石,行出數尺,憑天行忽回頭道:“吳少俠今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日後如有難處,盡可找我憑天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驚弦聽憑天行說得誇張,唯有苦笑,小聲嘀咕一句:“我倒真希望沒有救過你。”憑天行未聽到這句話,龍判官卻聽得清清楚楚。
目送小船遠去後,龍判官問道:“吳少俠為何來到涪陵?欲往何處去?”
許驚弦隨口道:“晚輩隻是路過涪陵,正打算回鄉而去。”
龍判官陰沉沉一笑:“我勸你一句,最好不要對我有任何隱瞞。”
直到這一刻,許驚弦才驚覺自身處境不妙。無論龍判官是何立場,至少目前還不願意與丁先生反目,所以才趁夜色的掩護相救憑天行。而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大有可能被他殺人滅口……
在這狹小的江中礁石上,既無退路,又無回旋的餘地,還要麵對如此強大的敵人,許驚弦沒有一點信心。他陷入沉默中,知道自己隻要回答稍有不慎,立刻就會送掉性命。
龍判官語氣更加冰冷:“我的耐心有限,吳少俠最好盡快回答問題。嘿嘿,若不是瞧在將軍府的麵子上,根本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許驚弦回想起方才憑天行臨別之言,才明白他有意誇張自己的救命之恩,為的是讓龍判官心生顧忌,殊為不易。他雖是自己的敵人,但行事光明磊落恩怨分明,確是可交之士,自己救他一命倒並不後悔。
許驚弦心念電轉,揣測著龍判官的想法。如果說實話回家鄉清水鎮,表明自己獨來獨往,無所依靠,反倒更有可能惹得龍判官下殺手,隻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棄屍於江中,事後也無人追查……生死關頭靈光一閃,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實不相瞞,晚輩受人所托,欲去焰天涯給封冰女俠帶一句話。”擒天堡、媚雲教與焰天涯為滇蜀境內的三大勢力,龍判官當有顧忌。
龍判官盯緊許驚弦,瞧出他神情不似作偽:“權且信你一次,先跟我走吧。”
許驚弦見這江心的礁石距江岸有四五丈的距離,勢必無法一躍而過,不知龍判官要自己跟他去往何處?正疑惑間,忽見龍判官猛然騰躍而起,在空中已脫下身上的蓑衣撕做兩半,先將半邊丟往江中,身形落下時足尖向那浮在水麵的蓑衣上一點,再度縱高,隨即又擲出剩餘的半邊蓑衣……兩個起落後,穩穩停在江岸邊。
許驚弦暗暗咋舌,這些年龍判官名望雖跌了不少,但畢竟是一代宗師級高手,內力、輕功皆是登峰造極,自己與他相差太遠,如何能跳過這滔滔江水?若是脫衣下水遊往岸邊,豈不是太過丟臉……忽見岸邊的龍判官一擲釣竿,長長的釣絲直往自己身邊飛來,連忙一把抓住。也不見龍判官如何用力,一擺一提,已將許驚弦甩至岸邊。
許驚弦又驚又佩,一麵猜想龍判官成名兵刃“還夢筆”會有何巨大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