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那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陳真嚇了一跳,隻覺得周身的血液,“呼”的一下,全都湧上了頭。
那憔悴虛弱的女子,正是日間和他換書的那個女子。現在她緊緊閉著雙眼,仿佛連最後一絲生氣兒也沒了。
她剛才先於陳真出了圖書館,可又怎麼會倒在這裏呢?
陳真試了一下她的鼻息,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隻覺她呼吸雖然略顯急促,但還算得上平穩有力,而眼下也未曾見血,看來並非是什麼惡疾纏身的樣子,這才用力一掐她的人中。
那女子悠悠醒來,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了陳真一眼,便又昏了過去。
陳真皺了皺眉,將女子散落在地上的書本,放到自己的皮包裏,又將皮包背好,然後一挺身,便將她抱了起來。
那女子輕得幾乎沒有分量,以至於陳真用力過猛,竟不由自主地向後一閃。
他暗暗搖了搖頭。這女子如此瘦弱,臉色又這麼差,回想此前在圖書館裏,她似乎一整天連口水沒喝過的樣子,他已經可以想象,這是一個多麼不愛惜自己的人了。
他就這麼抱著這女子,大步跑出了東北大學。
殘雪未消的街上,幾乎已經沒有行人車輛。隻在東北大學門前的路燈下,停著一輛紅呢子、青門簾的黃包車。
西北風卷著雪粉,打著旋兒,貼地而過。拉車的車夫,站在路燈的光區裏,站在車把間,把雙手夾在腋下,瑟縮著脖子,用力跺著腳。
陳真鬆了口氣。抱著那女子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叫道:“車夫,送我們到盛京施醫院。”
那車夫縮了縮脖子,朝車廂裏揚了揚肘子:“去啥醫院啊?我這車裏有人!”
他凍得鼻涕都流出來了。說了一句,怨氣被勾起來,不由就叨咕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抽什麼風,上了車你倒是走哇,哎呀媽呀,就在這兒凍著,可凍死我了。”
原來,是有個客人早早地就包了他的車,卻隻是讓他把車停在東北大學校門口。大冷的天,拉車的不怕忙,隻怕閑,真要跑起來,也就不冷了;偏偏這人往風口這兒一停,車夫活動不起來,又悶又冷,早就一肚子氣了。
卻聽車廂裏有一人笑道:“又不是讓你白凍著。一個鍾頭一個大洋,你當是白拿的呢?”
隨著這話出口,黃包車的棉門簾一挑,已經有個人像一團棉絮似的,輕輕地跳下地來。
那是一個帥氣的小夥子,身量雖不是很高,可是長得非常精神。細腰長腿,梳著三七開的分頭,眼睛炯炯有神。他穿了一身紫紡綢的褲褂,對襟褂子故意沒係上邊的四粒扣子,露出裏邊雪白的麻布短坎。
他穿得真是利索極了,好看極了——隻有一樣,那褲褂的薄厚,原本是春末夏初穿的。而現在,可是已經下過了雪了。